腐葉堆裏滲出的寒氣如毒蛇般纏住老吳的腳踝，他癱坐在潮濕的泥土上，膝蓋傳來鑽心的疼痛——那是方才拚命磕頭時被碎石劃破的傷口，此刻正汩汩滲血，將周圍的枯葉染成詭異的暗紅色。山風裹挾著腐肉的腥氣掠過脖頸，他猛地抬頭，隻見頭頂的樹冠間，一雙幽綠的眼睛在濃霧中若隱若現，瞳孔像蛇類般細長，正死死盯著他顫抖的身影。
    別殺我！求求你......"老吳的聲音破碎成嗚咽，喉嚨裏像是卡著帶刺的藤蔓。他的影子在月光下扭曲變形，不知何時竟長出了分岔，其中一道輪廓頂著圓形的凸起，恰似山頂所見那怪物頭頂的鐵鍋。哭嚎聲突然變得尖銳刺耳，仿佛無數指甲同時刮擦岩壁，震得他耳膜生疼，鼻腔裏湧出溫熱的鮮血。
    我明天就帶活雞來！"老吳扯開衣領，露出青筋暴起的脖頸，"三黃雞！現殺的！"他想起小時候聽老人說過，山精野怪最愛活禽祭祀，慌亂中竟將口袋裏的鑰匙串都掏了出來，金屬碰撞聲在死寂的山林裏格外清晰，"還有這個！純銅的！都給你！"鑰匙串脫手飛出，卻在觸及霧氣的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山風突然變得陰冷刺骨，老吳感覺有冰涼的發絲掃過臉頰。他機械地轉頭，正對上一張半透明的孩童麵孔——那孩子的眼睛空洞無神，嘴角卻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齒，嘴裏不斷湧出銀白色的黏液。"咯咯咯......"孩童發出尖銳的笑聲，與遠處的哭嚎聲交織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合鳴。
    我發誓！太陽一出來就去鎮上買！"老吳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在地。地麵的腐葉突然開始劇烈蠕動，無數細小的根須破土而出，纏繞住他的腳踝。他驚恐地發現，這些根須表麵布滿細小的倒刺，每掙紮一下就會在皮膚上劃出滲血的傷口，而傷口流出的血竟化作詭異的藍光，在黑暗中勾勒出古老的符咒。
    哭嚎聲驟然變成了淒厲的嘶吼，整個山林都在震顫。老吳看見遠處的濃霧中浮現出巨大的輪廓——那東西披著濕漉漉的藤蔓，身形足有兩人高，頭頂的鐵鍋邊緣還在往下滴水，每一滴落在地上都騰起白色的煙霧。怪物的手臂上纏繞著銀白色的毛發，指尖滴落的黏液腐蝕著途經的草木，發出"滋滋"的聲響。
    我說到做到！"老吳突然抓起地上的石塊，狠狠砸向自己的額頭。溫熱的鮮血順著眉毛流進眼睛，刺痛讓他短暫清醒，"要是食言，就遭天打雷劈！"他的聲音被山風撕成碎片，卻奇跡般地讓哭嚎聲短暫停歇。怪物停在十步開外的位置，幽綠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像是在權衡他的誠意。
    就在老吳以為危機暫時解除時，腳下的土地突然開始下陷。那些纏繞的根須化作繩索，將他往地底拖拽。他拚命掙紮，工裝褲被荊棘劃破，露出滿是傷痕的小腿。怪物緩緩舉起手臂，鐵鍋下傳來液體沸騰的咕嘟聲，老吳絕望地閉上眼，卻在最後一刻聽見一個沙啞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雞......活的......"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時，老吳跌跌撞撞地出現在山腳下。他的頭發淩亂打結，臉上布滿血痕和黏液，懷裏卻死死抱著從老鄉家賒來的三黃雞。公雞的啼鳴響徹山穀，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生機——因為在轉身的瞬間，他看見自己的影子裏，始終藏著個頂著鐵鍋的輪廓，如影隨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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