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葉堆裏滲出的寒氣順著褲管往上爬，老吳蜷縮在倒木旁，牙齒不受控製地打顫。破碎的手機屏幕映出他扭曲的臉，僅存的電量在黑暗中劃出幽藍的光痕。就在他摸索著尋找下山方向時，山風突然轉向，帶著潮濕的腥氣撲麵而來，那氣味混雜著腐葉、鐵鏽與某種動物內髒的惡臭，像是打開了一座千年古墓的棺槨。
    第一聲哭嚎刺破夜空時，老吳以為是幻聽。那聲音從極遠處飄來，像幼童失了魂的抽噎，又像是婦人含冤的悲鳴，尾音像被無形的手生生掐斷。他猛地抬頭，手電筒光束掃過的樹冠間，幾片銀白色的羽毛正打著旋兒飄落，落在他腳邊的腐葉上，瞬間被某種暗紅色的菌絲吞噬。
    誰？！”老吳的聲音撞上岩壁又彈回來，驚起一陣簌簌的落葉雨。山風突然變得狂暴，卷起滿地枯枝砸在他身上。哭嚎聲再次響起，這次更近了，還夾雜著指甲抓撓樹皮的聲響。他看見自己投在樹幹上的影子突然扭曲變形，像是有無數藤蔓從背後纏繞上來，而影子的頭部，竟頂著個圓形的輪廓，宛如一口生鏽的鐵鍋。
    當第三聲哭嚎撕裂濃霧時，老吳徹底崩潰了。那聲音就在頭頂上方，是種令人牙酸的尖嘯，帶著濃重的鼻音和液體流動的咕嚕聲，仿佛哭泣的“人”嘴裏灌滿了血水。他感覺有冰涼的東西滴在後頸，伸手一摸，竟是幾滴粘稠的液體，在月光下泛著珍珠母貝般的光澤。
    我錯了！”老吳雙膝重重跪地，碎石紮進膝蓋也渾然不覺。他對著虛空不停磕頭，額頭撞在尖銳的石塊上，鮮血順著眉毛流進眼睛，刺痛得他睜不開眼。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山腳下神秘的飛石、山頂詭異的符號、迷路時那些不斷重複的樹影——原來從第一塊石頭擦著頭皮飛過的瞬間，他就已經踏入了某個古老儀式的陷阱。
    哭嚎聲變成了淒厲的狂笑，整個山林都在震顫。老吳看見四周的樹木開始滲出黑色的黏液，那些液體在地麵匯聚成溪流，朝著他的方向蜿蜒而來。液體表麵漂浮著細小的骨骼碎片和銀白色的毛發，所過之處，腐葉發出“滋滋”的腐蝕聲。他的影子不知何時脫離了身體，正在黏液中扭曲成陌生的形狀，頭頂的鐵鍋輪廓愈發清晰。
    求你放過我......”老吳的求饒聲被一陣鐵鏈拖拽的巨響淹沒。濃霧中亮起兩點幽綠的光，那是一雙懸浮在空中的眼睛，瞳孔呈詭異的豎線狀，眼白部分布滿血絲。眼睛下方，隱約可見滴落的水珠，不是眼淚，而是某種渾濁的液體，落在地上便騰起白色的煙霧。
    山風裹著無數細小的石子砸在他臉上，老吳感覺鼻腔和口腔裏充滿了腥甜的味道。哭嚎聲達到頂峰時，他看見自己的血滴在地麵的黏液上，竟詭異地聚合成一個符號——三個同心圓套著扭曲的線條，與山頂石塊、岩壁抓痕上的印記完全一致。而在更遠處的霧靄中，一個佝僂的身影正緩緩走來，頭頂的鐵鍋在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腰間懸掛的，分明是他失蹤時穿的工裝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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