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像浸透的棉絮般裹在老吳身上，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時，正落在他結痂的額頭上。粗糙的樹皮硌得肩胛骨生疼，他緩緩睜開眼，渾濁的瞳孔裏映出斑駁的樹冠——那些在昨夜化作人臉的老樟樹，此刻隻是安靜地滴著露水，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喉嚨裏像是卡著帶刺的藤蔓，每吞咽一下都扯動額頭的傷口。老吳的手指無意識地摸索著地麵，觸到一片潮濕的腐葉，卻驚得猛地縮回手——枯葉上蜿蜒著銀白色的細絲，像極了昨夜纏繞他腳踝的神秘物質。他撐起身子，工裝褲下露出的小腿布滿交錯的抓痕，那些傷口竟泛著詭異的青藍色，邊緣還凝結著細小的鱗片碎屑。
    是夢......"老吳聲音沙啞得連自己都認不出，顫抖著摸向口袋。指尖觸到堅硬的石塊時，他渾身的血液幾乎凝固——那塊從山頂帶回的石頭滾燙如炭，表麵的符號在陽光下滲出暗紅的液體，順著紋路匯聚成類似眼睛的圖案。更可怕的是，石塊邊緣不知何時多了道新鮮的咬痕，齒印深可見骨，絕非人類所能留下。
    山風突然變得陰冷，老吳猛地回頭，身後空無一物，隻有自己的影子在晨光裏扭曲成奇怪的形狀。他踉蹌著爬起來，膝蓋傳來鑽心的疼痛——那是昨夜磕頭時留下的傷口，此刻正滲出黑色的組織液。跌跌撞撞跑出去幾步，他聽見身後傳來枯枝斷裂的脆響，像是有人赤足踩在落葉上，每一聲都精準地踩在他心跳的間隙。
    腐葉在腳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老吳不敢停留。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地麵，生怕踩到任何可疑的痕跡，卻在經過一棵歪脖子樹時，被樹根絆倒。手掌撐地的瞬間，摸到一團黏膩的東西——那是某種半透明的黏液，在陽光下泛著珍珠母貝般的光澤，與昨夜怪物身上滴落的液體如出一轍。
    跑著跑著，老吳突然僵住。前方熟悉的石板路上，赫然印著一串濕漉漉的腳印，每個都有孩童巴掌大小，邊緣布滿細密的鋸齒狀凸起。腳印的方向，正是他昨夜上山的路線。冷汗順著脊梁骨往下淌，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時變得異常修長，而且在石板縫隙間，隱約能看到影子頭頂有個圓形的輪廓，恰似一口鐵鍋。
    不可能......"老吳的牙齒不受控製地打顫，轉身想要換條路，卻發現四周的樹木開始滲出黑色的黏液。那些液體在地麵匯聚成溪流，朝著他的方向蜿蜒而來。液體表麵漂浮著細小的骨骼碎片和銀白色的毛發，所過之處，腐葉發出"滋滋"的腐蝕聲。他的影子不知何時脫離了身體，正在黏液中扭曲成陌生的形狀，頭頂的鐵鍋輪廓愈發清晰。
    跌跌撞撞衝到山腳下時，老吳的呼吸已經變成拉風箱般的粗喘。小鎮的炊煙在晨光中嫋嫋升起，可他卻覺得那白色煙霧像極了昨夜纏繞他的藤蔓。經過村口老槐樹時，幾片銀白色的羽毛突然從樹冠飄落，落在他肩頭，瞬間化作腥臭的血水。
    推開家門的刹那，老吳靠在門板上劇烈幹嘔。鏡子裏的自己麵色慘白如紙，額角的傷口處鑽出幾根細小的藤蔓，正緩慢地向太陽穴延伸。他顫抖著摸出手機，想要報警，卻在解鎖的瞬間愣住——相冊裏不知何時多了張照片：月光下的山頂，一個頂著鐵鍋的身影正抱著昏迷的自己，而那雙幽綠的眼睛，此刻正在屏幕裏死死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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