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懸在老槐樹梢，將最後一縷冷光潑灑在沾滿尿漬的青石板上。老大蹲下身，粗糙的手掌輕輕擦去小兒子臉上的淚痕，指腹摩挲著孩子因恐懼而發燙的臉頰："乖，去睡吧，爹爹在這兒守著。"八歲的孩童抽噎著，攥著哥哥的衣角不願鬆開，十歲的少年卻懂事地拉著弟弟往廂房走，月光在他們單薄的身影上鍍了層銀邊，像兩尊瑟瑟發抖的小石像。
    木門吱呀合攏的瞬間，老二沙啞的嘶吼仍在夜空中回蕩。老大的目光如鷹隼般掃過院子角落，那些方才翻湧的白霧早已消散，但潮濕的腥氣仍黏在鼻腔裏，像某種邪惡生物留下的黏液。他伸手從門後摸出那把鏽跡斑斑的柴刀，刀柄被汗水浸得滑膩，指節卻因過度用力泛出青白。
    聽不見對麵叫聲了，你就可以停了。"老大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老二機械地點頭，喉結在月光下劇烈滾動，幹裂的嘴唇滲出絲絲血跡。他的瞳孔仍死死盯著後山方向，那裏的黑暗仿佛有生命般不斷翻湧，偶爾掠過幾點幽綠的光點，像是蟄伏的野獸在窺視。
    夜風突然轉向，卷起地上幾片枯葉。老大渾身肌肉瞬間繃緊，柴刀橫在胸前，刀刃在月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二十年前父親教他防身術的場景突然在腦海閃現："記住，夜間視物先看影子，鬼沒有腳，走路不沾灰。"他眯起眼睛，仔細分辨老二身後的暗影，直到確認每道輪廓都清晰地印在地上，才稍稍鬆了口氣。
    老二的叫聲開始變得斷斷續續，像是被砂紙反複打磨的破鑼。每一聲嘶吼都帶著撕裂般的痛苦，震得院角的蜂箱嗡嗡作響。老大注意到弟弟脖頸處不知何時浮現出一圈青紫色的痕跡，像是被無形的手掐住，隨著呼吸微微起伏。他想起老輩人說的"勾魂鎖"，後背頓時滲出一層冷汗。
    遠處傳來一聲夜梟的啼叫，在寂靜的山穀中回蕩。老二突然劇烈顫抖，叫聲戛然而止。老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柴刀高舉過頭頂，卻見弟弟猛地咳嗽起來，濃稠的黑痰混著水草碎末吐在地上，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別鬆勁！"老大厲聲喝道，"再叫！直到徹底安靜！"
    老二咬著牙重新開口，聲音比之前虛弱許多，但每一個音節都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老大趁機環顧四周，發現院牆上不知何時爬滿了螢火蟲，明明滅滅的綠光組成奇異的圖案，像某種古老的符咒。他想起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錦囊，顫抖著從懷裏掏出，裏麵是半塊刻著太極圖的桃木牌，邊角還沾著暗紅的朱砂。
    當第一縷晨曦染紅東邊天際時，老二的聲音終於徹底消失。他癱倒在地，雙眼緊閉，呼吸微弱得幾乎不可聞。老大衝過去，將桃木牌按在弟弟胸口，感受到對方劇烈跳動的心髒漸漸趨於平穩。遠處傳來雄雞的報曉聲，驚飛了槐樹上的烏鴉，新的一天終於到來，但院子裏彌漫的詭異氣息仍未完全消散。
    喜歡溪澗迷蹤：山野靈意錄請大家收藏：()溪澗迷蹤：山野靈意錄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