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梆子聲敲過三遍，桃源村陷入濃稠如墨的寂靜。小虎赤著腳踩在冰涼的青磚上，小心翼翼地繞過父母的床榻。母親均勻的鼾聲混著父親偶爾的囈語，在狹小的堂屋裏回蕩。他摸到牆角的砍柴刀，刀柄上還沾著前日劈柴時的木屑，熟悉的觸感讓他稍稍鎮定。月光透過糊著窗紙的木格，在地上投下斑駁的碎影，像極了古宅裏那些晃動的鬼影。
    推開柴門時，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小虎渾身緊繃，側耳聽了聽屋內動靜，好在父母並未被驚醒。他套上草鞋，輕手輕腳地穿過院子。籬笆外的狗突然狂吠起來，嚇得他心髒幾乎跳出嗓子眼。直到隔壁張嬸嗬斥狗兒的聲音傳來，他才鬆了口氣，加快腳步朝後山奔去。
    山道上的碎石硌得腳底生疼，小虎卻渾然不覺。月光被濃密的樹冠切割成碎片，灑在他汗濕的脊梁上。夜梟淒厲的叫聲從頭頂掠過，驚起一陣簌簌的落葉。他想起王老倌講過的故事，說夜梟是古宅冤魂的使者，專門勾取心懷不軌之人的魂魄。這個念頭讓他打了個寒顫，卻反而握緊了手中的砍柴刀。
    轉過最後一個山坳，古宅的輪廓在月光下顯現。與上次不同，這次宅子四周彌漫著一層薄霧，像是有人在老宅周圍披了一層輕紗。殘破的院牆下，幾株野蒿在夜風中搖曳，投在牆上的影子宛如張牙舞爪的鬼怪。小虎深吸一口氣，踩著滿地腐葉走近正門。
    推開虛掩的大門時，一股潮濕的黴味撲麵而來，夾雜著若有若無的線香氣息。庭院裏的雜草似乎比上次更高了，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銀白色。小虎注意到台階上散落著幾片新鮮的竹葉，不像是被風吹來的——這深山老宅，方圓十裏都沒有竹林。
    正房的門半開著，昏黃的燭光從門縫裏漏出來，在台階上投下長長的光暈。小虎的心跳如擂鼓，他能聽見自己血液在血管裏奔湧的聲音。推開門的瞬間，吱呀聲在寂靜的老宅裏格外刺耳。屋內的景象讓他屏住了呼吸：一個身著破舊玄色長袍的老人端坐在八仙桌前，桌上的蠟燭火苗忽明忽暗，將老人臉上的皺紋照得如同刀刻。
    老人滿頭銀發未束，隨意地披散在肩頭，發間還沾著幾片枯葉。他麵前的桌上擺著一本泛黃的線裝書，書頁間夾著幾支幹枯的艾草。當老人抬起頭時，小虎倒吸一口冷氣——那是一雙渾濁卻深邃的眼睛，仿佛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裏麵藏著無數的秘密。
    你終於又來了。”老人的聲音沙啞低沉，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他伸手撥弄了一下燭芯，火苗猛地竄高，將他的麵容照得更加清晰。小虎這才注意到，老人的指甲異於常人的長，且呈現出淡淡的青灰色，像是許久未曾修剪。
    小虎握緊砍柴刀，卻發現自己的雙腿在微微發抖。他強裝鎮定地開口：“你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聲音在空蕩蕩的屋子裏回響，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老人沒有回答，隻是指了指對麵的椅子，燭光在他手腕處的一串佛珠上流轉，那佛珠看起來年代久遠，顆顆都被磨得發亮。
    一陣陰風吹過，燭火劇烈搖曳，屋內的影子隨之扭曲變形。小虎感覺後頸發涼，仿佛有雙無形的眼睛正在背後盯著他。老人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詭異的微笑，在忽明忽暗的燭光下，那笑容顯得格外陰森可怖。而此時，後院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驚得房梁上的積灰簌簌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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