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空氣裹挾著腐殖質的腥甜，如同浸泡多日的屍布般沉甸甸地壓在胸口。小虎的軍靴剛踏上第一級台階，便傳來令人牙酸的吱呀聲，腐朽的木板在承重下發出瀕死的呻吟。他下意識握緊腰間的工兵鏟，金屬握柄上的防滑紋硌得掌心生疼。身後的石頭舉著改裝過的強光電筒，冷白色光柱劈開霧氣，卻在兩米外就被濃稠的黑暗吞噬。
    台階表麵覆著層青黑色的苔蘚，每一步都像踩在抹了油的冰麵上。當第七級台階在腳下發出不堪重負的斷裂聲時，兩人幾乎是貼著牆壁挪動。手電筒的光斑掃過牆根，小虎突然僵住——牆麵上布滿暗褐色的痕跡，蜿蜒扭曲的形狀像極了幹涸的血跡。那些痕跡以詭異的螺旋狀向上攀升，在霧氣籠罩的高處消失不見，仿佛有什麽東西曾沿著牆壁攀爬，滴落的血珠在磚石縫隙裏凝結成痂。
    這不對勁。"石頭的聲音像是從棉花裏擠出來的，他伸手去摸牆麵，指腹蹭下一塊剝落的牆皮，露出底下暗紫色的塗料。那顏色在冷光下泛著詭異的金屬光澤，湊近細聞竟有股淡淡的硫磺味。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牆皮剝落處隱約浮現出細小的紋路，像是某種文字又或是圖騰，每個符號都由無數尖銳的三角組成，排列方式卻完全違背人類認知的幾何邏輯。
    終於抵達地下室地麵時，兩人的後頸已被冷汗浸透。手電筒光束掃過潮濕的水泥地，忽然照見一片詭異的白色反光。小虎蹲下身，用鏟尖挑起那東西——是片指甲蓋大小的鱗片，質地堅硬如陶瓷，表麵布滿細密的蜂窩狀孔洞。當他將鱗片翻轉時，石頭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看！下麵有字！"
    鱗片內側刻著密密麻麻的微型符號，每個都隻有針尖大小，排列成環形陣列。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這些符號竟在緩緩蠕動，仿佛某種活體文字。兩人還未及反應，鱗片突然發出刺耳的蜂鳴，化作一縷白煙消散在空中。地麵上，先前發現鱗片的位置不知何時浮現出一個直徑半米的圓形符號，朱砂繪製的線條正在緩慢滲出血珠。
    這是召喚陣..."石頭聲音發顫，他背包裏的古書《玄門異事錄》滑落出來，翻開的頁麵上赫然印著相似的圖案。書中注釋用朱砂寫著："癸未年秋，嶺南陳家宅現血陣，七日內闔族暴斃，死狀皆目暴如鈴，喉中生鱗..." 話音未落，地下室深處突然傳來鐵鏈拖拽的聲響，叮當作響的金屬碰撞聲混著濕漉漉的摩擦音，像有什麽巨大的生物正從黑暗中蘇醒。
    強光電筒的光束劇烈晃動著掃向聲源，照見牆壁上懸掛的畫像。那些畫像用粗糲的麻布繪製，顏料龜裂剝落處露出底下暗紅的底漆。畫中人物穿著清末服飾，卻有著非人的特征——某位女子脖頸處長出三排鰓狀裂口，正在水中睜開布滿血絲的豎瞳；穿馬褂的男子皮膚呈灰綠色，指尖長著鋒利的蹼。最詭異的是居中那幅巨大的畫像，畫中老者麵容慈祥，懷中卻抱著顆正在腐爛的人魚頭顱，魚頭空洞的眼窩裏插著三支香燭。
    當光束掠過畫像的瞬間，小虎發誓看到畫中女子的鰓裂翕動了一下。更恐怖的是，每幅畫像的腳下都積著一灘水漬，水窪裏漂浮著細小的鱗片，在手電筒的照射下泛著幽藍的光。隨著拖拽聲越來越近，地麵的召喚陣突然迸發刺目紅光，血珠組成的線條開始瘋狂扭曲，在空中勾勒出立體的幾何圖形。
    後退！"石頭突然大喊，拽著小虎往台階方向跑。他們的影子被紅光投射在牆上，竟詭異地分裂成三道。最外側的影子不斷拉長變形，長出魚尾狀的下擺。地下室深處傳來震耳欲聾的咆哮，空氣裏彌漫開濃烈的腥臭味，像是千萬條死魚在烈日下腐爛。兩人跌跌撞撞爬上台階時，聽見身後傳來布料撕裂的聲響，還有某種黏膩的液體滴落在地的聲音。
    當他們終於撞開地下室的木門，迎麵撞上的卻是漫天細雨。原本濃稠的霧氣不知何時消散，月光透過殘破的窗欞灑進來，在地麵流淌成銀色的河。小虎低頭查看地麵，發現先前的血跡、鱗片和召喚陣全都消失不見，仿佛一切隻是幻覺。但石頭背包裏那本古書，卻在空白頁上多出一行血字："第七夜，月蝕時分，血門開。" 潮濕的夜風卷起書頁，露出夾在其中的半張泛黃照片——正是他們在正房找到的那張夫妻合影，隻是照片裏女子的笑容變得扭曲，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滿嘴尖銳的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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