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北風裹著碎雪，在鬆柏村的青瓦白牆間呼嘯了整整三日。當第四日清晨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時，整個村落仿佛被裝進了晶瑩剔透的琉璃匣子裏，屋簷垂下的冰棱折射著七彩光暈，連平日裏渾濁的溪水都凍成了一條蜿蜒的銀帶。
    村頭老槐樹下，七十八歲的王老倌裹著補丁摞補丁的棉襖，吧嗒吧嗒抽著旱煙袋。煙鍋裏的火星明明滅滅，在雪地上投下忽閃忽閃的影子。十幾個孩子早早就搬著小板凳圍坐在他腳邊，鼻尖凍得通紅，卻誰也舍不得回屋烤火——他們在等聽後山的故事。
    那場雪啊，"王老倌突然壓低聲音，煙杆指向村後霧氣繚繞的山巒，"下得比今年這場可大多了。積雪厚得能把小牛崽子埋進去，連最野的山雀都不敢出窩。"他布滿老繭的手比劃著，枯枝般的手指在寒風中微微顫抖，"雪停後第二天晌午，獵戶張大柱在後山尋野兔蹤跡，卻瞧見了這輩子都忘不掉的東西。"
    孩子們不約而同地往前湊，板凳在雪地上拖出沙沙的聲響。十二歲的林羽把凍僵的手縮進袖子裏，眼睛卻瞪得溜圓。他注意到老王倌說話時，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像是被什麽東西灼傷過。
    那腳印，"王老倌突然頓住，煙杆重重敲在青石板上，驚得幾個孩子渾身一顫，"比我這蒲扇大的腳掌還要寬上兩圈！每個腳印都深得能塞下拳頭，積雪裏還嵌著暗紅色的痕跡，像是血混著泥土。"他故意放慢語速，看著孩子們臉上的驚恐一點點漫開，"張大柱順著腳印走，越走越心驚——那腳印壓根不像是四條腿的野獸，倒像是人穿著巨大的獸皮靴踩出來的！"
    雪地上突然掠過一陣冷風，卷著細雪打在孩子們臉上。林羽打了個寒顫，卻聽得更加入神。他想起三天前那場大雪，自己在院子裏堆雪人時，也曾隱約聽見後山傳來奇怪的吼聲，當時還以為是風聲。此刻經王老倌這麽一說，那聲音仿佛又在耳邊回蕩，帶著某種深沉的震顫。
    更邪乎的還在後頭，"王老倌吐了口唾沫，繼續說道，"腳印一路穿過野竹林，繞過三道山梁，最後竟停在了半山腰那座荒廢的老宅前。"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那宅子你們都知道的，斷壁殘垣裏長滿了鬼針草，連野狐都不敢靠近。張大柱壯著膽子往院裏瞧了一眼......"老人故意停頓，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然後呢？"林羽忍不住追問，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其他孩子也跟著七嘴八舌地催促，板凳在雪地上挪得更響了。
    王老倌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他說院子裏幹幹淨淨，連半片腳印都沒有！就好像那東西憑空消失了！"話音未落，幾個膽小的女孩嚇得捂住了眼睛，男孩們卻興奮得直搓手。林羽感覺心髒在胸腔裏砰砰直跳，既害怕又莫名地興奮——那個神秘的老宅，他曾和小夥伴們偷偷去過一次，陰森的氛圍讓他們逃似的跑回了家，可此刻聽著王老倌的描述，心底卻燃起一團躍躍欲試的火焰。
    從那以後，"王老倌把煙鍋在鞋底磕了磕，站起身來，"後山就更沒人敢去了。不過......"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林羽，"總有些膽大的後生，非要去探個究竟。"
    人群漸漸散去時，林羽還坐在原地發呆。夕陽把老槐樹的影子拉得很長，幾乎要延伸到後山的方向。他想起父親說過，自己的太爺爺就是在後山失蹤的，至今生死未卜。此刻，王老倌講述的神秘腳印，仿佛在他眼前勾勒出一個巨大的謎團，既危險又誘人。
    夜幕降臨時，林羽站在自家院子裏，望著後山方向若隱若現的老宅輪廓。寒風卷起幾片殘雪，打在他發燙的臉頰上。他暗暗攥緊了拳頭——也許，是時候去揭開這個塵封已久的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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