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奢華卻死寂的會議室裏，隻剩下某個垂暮老者嘶啞的呼吸聲，以及年輕人手指無意識敲擊桌麵的沉悶聲響。
    嗒——嗒——嗒——
    年輕人嘴角忽然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他沒有說話，隻是極其輕微地朝身側侍立的一位雙胞胎侍女偏了下頭。
    一個眼神。
    僅此而已。
    那位容貌完美眼神卻空洞得如同人偶的侍女立刻微微頷首，纖細的手指在平板電腦上快速操作了幾下，動作精準得沒有一絲多餘。
    霍華德博士這邊，屏幕上立刻強製彈出一個新的窗口——
    【最高權限加密文件傳輸中...來源：薔薇主庭】
    一個深紅色的進度條開始極其緩慢地向前爬行。
    霍華德的呼吸瞬間屏住了，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著那蠕動的進度條。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地下房間冰冷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在耳邊轟鳴。
    屏幕另一端，那金發年輕人仿佛完全沒把這足以顛覆世界認知的信息當回事。
    他隻是慵懶地一抬手，身側另一位容貌與剛才侍女有著驚人相似度的雙胞胎侍女便無聲上前，將一支晶瑩剔透盛著琥珀色液體的水晶杯遞到他手中。
    他優雅地輕晃酒杯，看著酒液掛壁，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蔑視，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對世間萬物盡在掌握的傲慢。
    仿佛無論是毀滅還是重生，於他而言都不過是棋盤上一個微不足道的棋子。
    “叮——”
    一聲極輕微的提示音響起，傳輸完成了。
    霍華德枯瘦的手指顫抖著，幾乎握不住鼠標，他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點開了那個絕密視頻文件。
    畫麵跳動起來，影像質量很差，充滿了噪點和幹擾條紋，顯然是某個受損嚴重的監控探頭記錄的。
    背景是一個破敗不堪的地鐵隧道，潮濕、陰暗。
    鏡頭主要捕捉到了一男一女兩個身影。
    女的看不太清麵容，動作快得詭異。
    而那個男的...
    霍華德猛地湊近屏幕，鼻尖幾乎要貼上冰冷的顯示屏。
    他死死盯著那個頂著鋥亮光頭、腰間隻滑稽地纏著一件小外套的男人身影。
    他瘋狂地放大畫麵，聚焦再聚焦，盡管分辨率已經低劣到像素格都開始模糊，那張臉的輪廓！
    “這！這張臉？！”
    霍華德感覺全身的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又猛地凍結！
    “竟然真的是他！！！”
    那個他日思夜想無數次夢到又親手將其送入毀滅性爆炸中心的——
    完美實驗體！
    王富貴！
    “不...不！！！”
    霍華德失聲尖叫，聲音因極度的震驚和恐懼而變調，他猛地向後一仰，差點從椅子上翻下去，
    “不可能！！！他怎麽可能還活著？！他應該被炸成碳分子了！！那裏的能量反應...監測數據...不會有任何生物存活！！！”
    他語無倫次，臉色慘白如紙，眼鏡滑落到鼻尖都渾然不覺，隻是瘋狂地搖著頭，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
    屏幕裏，年輕人仿佛早就料到他這副失態的模樣，發出一聲極其不屑的冷哼。
    那聲音透過耳機傳來，冰冷而刺耳。
    “這才是...”
    年輕人的聲音陡然拔高，裏麵充滿了某種病態的狂熱和瘋狂，
    “這才是我們追求的完美進化該有的樣子！！無法被常規手段毀滅！超越凡俗生命的極限！”
    他猛地站起身，張開雙臂，像是要向整個房間、向屏幕前的霍華德、乃至向某個虛無縹緲的存在宣告：
    “我們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價！我們將整個世界都擺上了祭壇！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窺見這終極進化的奇跡嗎？！！”
    他的話語如同毒蛇的信子，嘶嘶地煽動著。
    長桌兩側，那些原本如同腐朽雕像般的老人們，幹癟的胸膛開始劇烈起伏，渾濁的眼珠裏迸發出駭人的精光。
    一種近乎癲狂的渴望在他們死氣沉沉的臉上彌漫開來。
    “我們得到了！！！”
    年輕人幾乎是在嘶吼，俊美的麵容因激動而扭曲，
    “上帝！不！上帝在我們眼裏一文不值！是命運！命運終究是眷顧我們的！我們將加入這光榮的進化，掙脫這脆弱皮囊的束縛，獲得——”
    他停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然後用一種近乎詠歎調，卻又充滿絕對權威和壓迫感的聲音宣告：
    “永生！！”
    “光陰為芻狗，薔薇即永恒！”
    一個坐在輪椅上的枯槁老者率先用盡力氣嘶喊出聲，激動得渾身顫抖。
    “我等竊取神火，薔薇綻放之時，光陰亦將臣服！”
    另一個掛著吊瓶的老嫗緊接著跟上，聲音尖利。
    更多蒼老而狂熱的聲音加入進來，匯成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合誦：
    “死亡是文明的謬誤，而我們將修正一切！”
    整齊劃一、充滿宗教般狂熱與絕對信念的呼喊，透過麥克風，衝擊著霍華德的耳膜。
    他呆坐在屏幕前，看著那些仿佛從墳墓裏爬出來的權力化身們此刻如同最虔誠、最瘋狂的信徒般呼喊著口號。
    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後背。
    年輕人站在主位，享受著這狂熱的氛圍。
    碧綠的眼眸中閃爍著的是毫不掩飾的、如同神隻又如同惡魔般的野心和絕對的控製欲。
    年輕人如同一位掌控一切的君王，隻是優雅而隨意地向下壓了壓手掌。
    那狂熱的呼喊聲便如同被利刃切斷般，瞬間戛然而止。
    會議室裏隻剩下沉重的呼吸聲，以及那些垂暮老者眼中仍未褪去的、燃燒般的渴望。
    他緩緩抬起下巴，目光穿透屏幕，仿佛直接釘在了霍華德的靈魂深處，用一種清晰而緩慢，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絕對意誌的語調，吟誦出最後的箴言：
    “光陰如刃，斬萬物而衰！
    我等隱匿，竊神曦而存！
    薔薇終將綻放於時光之外！永恒之上！”
    每一個音節都仿佛帶著奇異的魔力，敲擊在霍華德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