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執聞言失笑，見呂惠卿的臉騰地紅透，玉帶鉤上的蜜漬晃出黏膩的光。
    "休要胡言！" 呂惠卿的竹條差點戳到韓執鼻尖，"某不過是替柳官人送首詞罷了！對......替柳官人給三位娘子送首詞罷了。"
    "替柳官人送詞？" 韓執接過張懷民遞來的燈籠底托，指腹觸到上麵殘留的桂花香膏，“你什麽時候和柳官人有所交流了？”
    呂惠卿此時就道：“怎麽不可以？自從前段時日，官家賜字，蘋鸞樓徹底改名為樊樓與豐樂樓——要知道，這可是一樓雙匾，兩道金字牌匾。”
    “那會兒起，誰不想擠進樓裏看看這等風采？我自然也不例外？”
    韓執笑了笑，用底托指了指呂惠卿，笑著“質問”道：“別岔開話題，說說你是怎麽和柳官人認識的——還是說，惠卿兄是別有用心？”
    呂惠卿和張懷民可能不知道，但是韓執知道啊——蘋鸞樓......哦不，現在應該叫樊樓了。裏麵的三位花魁，對柳永可是實打實地不喜歡。
    甚至可以說是厭惡，但凡呂惠卿換一個人說，韓執都不至於第一時間就懷疑。
    看著韓執這個詭異的“笑容”，呂惠卿頓時就了解了——自己好像被拆穿了。眼神頓時就飄忽了，視線四處亂飄，張懷民此時也是適時地冒出來一句：
    “我當時和惠卿兄去的時候，我記得陳師師娘子好像說了一句什麽......什麽什麽"若得韓郎一曲，勝卻柳七千篇 "？”
    韓執頓時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呂惠卿頓時就臉紅了，趕忙辯解道：“我......我這是替韓兄探路！”
    張懷民忍著笑往骨架上纏紅綢，指腹蹭過殘留的桂花香膏："陳師師娘子還說，韓兄思索時凝眉的模樣，比柳七郎填《八聲甘州》還勾人。"
    "休要搬弄是非！" 呂惠卿慌忙去捂張懷民的嘴，結果是被張懷民笑著躲開了。
    “天地可鑒，我可沒有搬弄是非！”張懷民跳到一邊，“小心點，我要去告訴高娘子了！”
    “你......”呂惠卿頓時就啞火了，最後隻能是一拂袖，不再開口了。
    韓執看著呂惠卿憋得通紅的臉，終於忍不住笑出聲，燈籠底托在掌心晃。呂惠卿最後還是說：“”
    “罷了罷了，不與你們計較。總之，這詞是柳七讓我帶給三位娘子的。”
    呂惠卿氣鼓鼓道。韓執收斂了笑意，接過那首詞，仔細看了起來。隻見詞中情意綿綿，想來是柳永為三位娘子所作。
    張懷民湊過來瞧了瞧，打趣道：“柳七郎這詞，倒是情真意切。”
    “再真情切意，也沒法入得了三位娘子的眼。”韓執微微歎氣，把詞紙還給了呂惠卿，道：“不過惠卿兄，你是如何與柳官人認識的？”
    呂惠卿被韓執問得手指絞著竹篾，耳尖的紅染到脖頸，道："我......我是在上回更名宴席上撞見的！柳七郎正替賣花女填《賣花聲》，我瞧他文筆極好，落筆生花，就......就聊了兩句！"
    “不過話倒是不算投機，沒聊太多，我就被三位娘子拉走了。估摸著就是那個時候，柳七郎就看著我，以為我和她們關係好，就拜托我幫著送詞了。”
    韓執聽完，倒也是沒有多問。
    見到韓執沒有繼續糾纏，呂惠卿就連忙岔開話題，然後道：“對了對了，韓兄啊......”
    呂惠卿此時就顯得有些吞吞吐吐地，看著像是怪不好意思一樣，搓著手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就是那個......蘇娘子昨日不是生了嗎，我們想看看小西瓜和二西瓜。”
    張懷民此時也是反應過來，也是道：“對哦，是兄妹還是姐弟啊？”
    韓執笑道："小西瓜是兄長，二西瓜是妹妹。"
    “我就說——我就說韓兄這福氣，定是龍鳳呈祥！”呂惠卿此時就拍著手，笑道，“那蘇娘子呢？身體可好？我們方才還聽說，蘇娘子昨日是早產。”
    “確實如此，”韓執一聽，心底又是一沉，“昨日我下值回來後，八娘已經開始分娩了。”
    呂惠卿見到韓執的情緒似乎又要低下去，連忙攬過他的肩膀，道：“好了好了，不聊這些了——蘇娘子、小西瓜和二西瓜不都是沒事兒了嗎？就不要多想那些了。”
    "走走走，看孩子去！"
    呂惠卿一言不合，就是拽著韓執往主臥走，玉帶鉤勾住花門的流蘇，晃得簷角銅鈴叮咚作響。房間的門被月萍打開時，桂花香混著參湯的熱氣撲麵而來。
    韓執從窗口看進去——蘇軫此時已經能勉強坐起來了，正靠在錦枕上替二西瓜擦拭嘴角奶漬，腕間玉鐲滑到肘彎，在光影裏晃出半輪淡月。
    而小西瓜，則是被月萍抱著，小心翼翼地哄著。呂惠卿的玉帶鉤勾著流蘇晃得銅鈴亂響，驚得月萍懷裏的小西瓜打了個奶嗝。
    蘇軫抬頭，見是韓執等人，虛弱地笑了笑，道：“呂郎君。張郎君來了。”
    呂惠卿和張懷民忙笑著問候：“蘇娘子安好，聽聞昨日誕下龍鳳胎，特來賀喜。”
    韓執走到床邊，輕聲問：“感覺如何？”
    蘇軫搖搖頭，道：“並無大礙。”
    這時，小西瓜又打了個奶嗝，嘴裏吐出些奶沫，模樣十分可愛。呂惠卿湊過去，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這小公子生得真俊，將來肯定和韓兄一樣風流倜儻。”
    張懷民也在一旁打趣：“還有這小娘子，粉雕玉琢的，長大了不知要迷倒多少公子哥。”
    蘇軫被他們逗笑，臉上泛起一抹紅暈。韓執看著妻兒，心中滿是溫柔。突然，二西瓜“哇”地一聲哭了起來，蘇軫趕忙接過孩子，輕輕拍著哄著。
    “瞧瞧，我就說這丫頭是個愛吃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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