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唱女孩抬起頭。
    那雙清澈的眼睛打量著路明非身上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華服。
    眼中先是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異樣的光彩。
    隨即又被一絲恰到好處的期盼所替代。
    路明非頓時有些窘迫。
    他搜遍全身，才想起自己身上根本沒有這種叫“元氣石”的貨幣。
    他尷尬地拿出懷中那塊拉冬發的玉牌，試探著問道：
    “那個……這個可不可以支付？”
    女孩看到玉牌，眼中那抹異光再次一閃而過，正要開口。
    “滾開！都滾開！”
    一聲粗暴的怒喝，人群被野蠻地推開。
    兩名身形魁梧的壯漢闖了進來。
    一人身形如鐵塔，獠牙外露，肌肉虯結，似人非人——獸人。
    另一人身形佝僂，毛發濃密，麵容猙獰，雙目泛綠，似人似狼——狼人。
    路明非心中一驚：
    “這特麽……不是獸人和狼人麽？”
    “怎麽在這個空間裏，居然還存在人類之外的其它物種？”
    但他很快釋然。
    自從穿越以來，龍都見過了，再見到什麽牛鬼蛇神，似乎也不足為奇。
    那狼人上前一步，看也不看，抬腿就是一腳！
    “砰——！！！”
    紅發女孩的古琴被應聲踢翻，琴弦崩斷，發出一聲悲鳴。
    “海姆達爾大人有令！”
    狼人獰笑道：
    “今晚全城嚴查，除了城主的工程，其餘閑雜人等，不許聚眾娛樂！”
    紅發少女嚇得臉色慘白，慌忙跪倒在地，聲音顫抖：
    “督工，我們……我們是納過例錢的……”
    她眼中含淚，乞求道：
    “這些觀眾大叔都是休息的勞工，我爹爹因為沒日沒夜為城主大人趕工，元素之力耗盡，現在急需元氣石來治療……”
    “什麽錢？誰收你的錢了？你可不要亂講話！”
    那獸人怒目圓瞪，聲音如洪鍾：
    “要不是看著你這個小姑娘可憐，早就把你趕走了！”
    “但今晚海姆達爾大人親自下的命令，閑雜人等，不得在外麵逗留！”
    “走！快走！”
    說完，他便上前去推搡紅發賣唱女孩。
    路明非本是初來乍到的陌生人，原想著袖手旁觀，不去多管閑事。
    但當他看到女孩那張酷似繪梨衣的臉龐，看到她跪在地上無助哭泣的樣子，他轉身想走的腳步，卻怎麽也邁不開。
    前世在高天原的酒窖裏，那份無能為力的悔恨，再次灼燒他的心髒。
    路明非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一步上前，直接攔在了女孩的身前。
    “兩位大人，有話好說，”
    他聲音平靜：
    “何必為難一個小女孩呢？”
    這一舉動，瞬間引來獸人與狼人的滔天怒火。
    兩人一左一右，將他團團圍住。
    “哪裏來的小白臉，敢多管閑事？！”
    “你算什麽東西！”
    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殺機畢現。
    路明非麵不改色，緩緩掏出腰間的玉牌，在兩人麵前展示了一下。
    看到這塊通體溫潤、刻有龍紋的玉牌，兩人眼中的殺氣頓時化為了驚疑。
    那狼人一把奪過玉牌，在手中仔細摩挲了片刻，確認無誤後，又交還給路明非，眼神變得無比古怪。
    “你是……拉冬城主新招攬的客卿供奉？”
    他上下打量著路明非，懷疑地問道：
    “你不好好地待在侯府飲酒作樂，一個人跑到這肮髒的地下城來做什麽？”
    “此事蹊蹺，少說廢話！”
    獸人甕聲甕氣地喝道：
    “我看，還是跟我們走一趟吧！”
    話音未落，那狼人已經猛地出手，五指如鉤，朝路明非的肩膀抓來！
    可就在此時！
    那狼人探出的利爪尚未觸及路明非的衣角——
    轟——！！！
    路明非身後的半空，空氣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撕裂，猛然炸開！
    一股蛟龍般的黑氣自虛空中咆哮而出，翻滾盤旋，如同一條活生生的、來自遠古的巨蟒。
    那股純粹、原始、吞噬一切的壓迫感瞬間席卷了整個街區！
    光線扭曲，火把熄滅，塵埃倒卷。
    黑氣在路明非身後緩緩凝聚、升騰，最終化作一道若有若無的龍蟒之影，盤踞於半空，宛如神隻降臨。
    “撲通！”
    狼人與獸人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化為極致的恐懼。
    他們雙腿一軟，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頭，重重地跪倒在地！
    “這……這是獨屬於拉冬城主……才可以操控的地下陰城元素大陣之力！”
    狼人聲音顫抖，牙齒磕得“咯咯”作響。
    “眼前的公子，一定與城主的關係非同一般！”
    獸人更是將頭顱死死地磕在滿是泥汙的地麵上，額頭“砰砰”撞地，再無半分剛才的囂張氣焰。
    “小人有眼無珠！請公子恕罪！”
    兩人連連磕頭，聲音發顫，冷汗浸透後背。
    路明非自己也懵了。
    他緩緩回身，仰望天空。
    隻見那團磅礴的黑氣之中，一雙冰冷、幽深的眼睛若隱若現，仿佛九幽之下的深淵，正漠然地凝視著人間。
    這是什麽情況？
    他看著跪在地上抖如篩糠的狼人和獸人，心裏感到莫名其妙。
    “我是我。”
    “拉冬是拉冬。”
    “這兩人為何向我跪拜？”
    “還有這黑色的龍蟒之氣，又是什麽鬼？”
    他的腦袋裏，瞬間塞滿了一百個問號。
    正當他想抓個人問個究竟，就在這時——
    一隻溫潤柔軟的小手，輕輕地、試探性地拽了拽他的衣袖。
    路明非低頭。
    映入眼簾的，正是先前那個撫琴彈唱的紅發女孩。
    她不知何時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仰著小臉，一雙清澈得像山澗清泉的眼睛正望著他，充滿了純粹的好奇與感激。
    路明非的心髒像是被輕輕刺了一下。
    海藻般暗紅色的長發，毫無瑕疵的白皙臉頰，天鵝般優雅修長的脖頸，還有那透過簡樸衣衫依然清晰可辨的、精致的蝴蝶骨……
    他想，如果繪梨衣回到小時候，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女孩走到路明非麵前，微微鞠躬，啟唇輕語，聲音如絲竹般清亮悅耳：
    “謝謝這位大哥哥。”
    此時，那狼人和獸人依舊畢恭畢敬地跪伏在地，連頭都不敢抬。
    隻是用敬畏的餘光，不自覺地瞟著半空中那團盤旋的黑氣。
    狼人顫聲解釋：
    “公子見諒。”
    “在這彩虹地下城中，隻要見到這黑色的龍蟒之氣，便……便代表著城主拉冬親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