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鴕鳥肉真的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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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墨涵
    呂宋島,倭軍海岸據點營地。
    營地的景象比司令部更顯淒涼破敗。所謂的“營地”,不過是利用廢棄漁村搭建的簡陋窩棚, 四處漏風,彌漫著濃重的海腥味、汗餿味和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絕望的黴味。
    篝火在冷風中搖曳不定,映照著一張張麵黃肌瘦、眼窩深陷、神情麻木的臉。
    鬼子士兵們裹著破爛的單衣或毯子,蜷縮在一起,試圖汲取微弱的暖意。
    他們眼神空洞,瘦得顴骨高聳,肋骨清晰可見。
    長時間的饑餓和營養不良,讓他們的皮膚失去了光澤,呈現出一種蠟黃或浮腫的灰敗顏色。
    饑餓,如同附骨之蛆,日複一日地啃噬著營地裏的每一個靈魂。
    海鮮?那點可憐的魚獲,早已無法填飽轆轆饑腸,反而因為缺乏油脂和碳水化合物,讓許多鬼子出現了奇怪的“飽腹性饑餓”。
    明明胃裏塞滿了各類海鮮肉,身體卻依舊虛弱無力,肌肉在悄無聲息地消融。
    曾經嚴整的軍營秩序早已蕩然無存,隻剩下破敗的帳篷、熄滅的篝火堆和彌漫在空氣中的、揮之不去的海腥味混合著絕望的氣息。
    佐藤蹲在一處相對避風的窩棚角落,麵前架著一個鏽跡斑斑、凹癟變形的用半截汽油桶改造成的簡陋爐灶旁,下麵用撿來的木柴燃著一堆火。
    爐膛裏的火苗微弱地跳動著,映照著他那張被饑餓和內心掙紮折磨得近乎扭曲的臉。
    佐藤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桶裏翻滾的、泛著油花正咕嘟咕嘟地冒著泡的濃稠肉湯。
    一股濃鬱的肉香,正隨著水蒸氣彌漫開來,霸道地鑽入每一個人的鼻腔。
    這香味在充斥著海腥和黴味的空氣中,顯得如此突兀、如此誘人!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一塊巨石!
    “咕嚕…”
    “咕嚕嚕…”
    營地各處,此起彼伏地響起了肚子雷鳴般的抗議聲。
    “什…什麽味道?”
    “好香…是肉!是肉的味道!”
    附近的幾個窩棚裏的鬼子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瞬間騷動起來!
    一雙雙因為饑餓而布滿血絲的眼睛。
    原本死氣沉沉、如同行屍走肉般的鬼子士兵們,像是被這肉香激活了最後一絲生命力。
    他們艱難地抬起頭,鼻翼劇烈地翕動著,渾濁的眼睛裏爆發出一種近乎野獸般的綠光。
    在昏暗中猛地亮起,貪婪地、死死地盯住了佐藤麵前那個冒著熱氣的油桶!喉嚨裏發出壓抑不住的、吞咽口水的聲音。
    “佐…佐藤桑…”
    山田掙紮著爬過來,聲音嘶啞,喉嚨裏發出嗬嗬的響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桶裏。
    “這…是什麽肉?哪裏來的?好…好香…”
    他的口水不受控製地從嘴角流下。
    “鴕鳥肉...”
    佐藤麵無表情低聲應了一句,用一根削尖的木棍,機械地攪動著桶裏的肉塊和濃湯。
    他的動作很慢,眼神空洞地望著跳躍的火苗,仿佛靈魂已經抽離了身體。
    越來越多的鬼子士兵被肉香吸引,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鬣狗,踉蹌著、爬行著圍攏過來。
    中村大尉也聞訊走了過來,他比普通士兵稍好一些,但同樣麵有菜色。
    他嗅了嗅空氣中那令人垂涎欲滴的肉香,又看了看桶裏翻滾的、顏色深褐的肉塊,眉頭緊緊皺起,眼中閃過一絲驚疑和…不易察覺的貪婪。
    “鴕鳥肉嗎?”
    中村張了張嘴,似乎想質問什麽,但是最終,腹中那火燒火燎的饑餓感和周圍士兵們那幾乎要吃人的眼神,讓他把話給咽了回去。
    中村死死地盯著桶,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鴕鳥肉真的好香...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給我一點…求求你佐藤桑!”
    “我快餓死了…讓我喝口湯!”
    哀求聲、帶著哭腔的嘶吼聲在佐藤周圍響起。
    鬼子們伸著枯瘦如柴的手,眼神瘋狂,在他們眼裏,這不是一鍋鴕鳥肉湯,而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佐藤依舊沉默著。他停止了攪動,拿起一個破口的搪瓷碗,舀起滿滿一大勺濃稠的肉湯和幾塊烀得軟爛的肉,遞給了離他最近、幾乎要撲上來的山田。
    山田如同餓狗撲翔般搶過碗,甚至顧不得燙,猛地將滾燙的肉湯和肉塊往嘴裏塞!
    滾燙的湯汁燙得他直咧嘴,但他毫不在意,貪婪地咀嚼著,吞咽著,發出滿足的、如同野獸般的嗚咽聲。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佐藤默默地、一碗接一碗地分著。他的視線沒有看任何人,隻是機械地重複著舀肉、遞碗的動作。
    圍攏的鬼子越來越多,爭搶著伸過來的破碗和手,場麵很混亂也很瘋狂。
    有人被擠倒,有人為了爭奪一口鴕鳥湯廝打起來,但很快又被更強烈的饑餓感壓倒,隻顧著往嘴裏塞東西。
    中村大尉也擠在人群裏,他憑借身份也搶到了一碗。他看著碗裏那深色...紋理有些...鴕鳥肉塊,猶豫了僅僅一瞬,那鑽心的饑餓感就徹底壓倒了理智和疑慮。
    他猛地將肉塊塞進嘴裏,大口咀嚼,濃鬱的肉汁和油脂在口中爆開,那久違的、令人靈魂顫栗的飽足感瞬間淹沒了所有感官。
    中村閉上眼睛,發出一聲長長的、近乎呻吟的滿足歎息。
    整個營地隻剩下貪婪的咀嚼聲、吞咽聲和湯水濺落的聲音。鍋裏的鴕鳥肉湯,以驚人的速度被分食殆盡,連桶底都被舔得幹幹淨淨。
    飽食帶來的短暫滿足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後,營地裏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鬼子們或坐或躺,撫摸著微微隆起的肚子,臉上卻不見多少血色,反而是一種病態的潮紅和難以言喻的空洞。
    空氣中那濃鬱的鴕鳥肉香似乎還未散去,但此刻,這香味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冰冷的寒意。
    山田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咂咂嘴,似乎還在回味剛才那從未嚐過的、難以形容的鴕鳥肉味。
    他下意識地環顧四周,目光掃過一張張同樣帶著滿足後茫然的髒汙臉龐。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麽,臉上的滿足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驚疑和恐懼。
    “小…小林呢?”
    山田的聲音有些發顫,打破了寂靜。
    他這話一出,如同在平靜的水麵投下一顆石子。
    原本茫然的鬼子們,眼神瞬間變得閃爍不定,他們互相看著,又迅速避開對方的視線。
    一些鬼子鬼子因為吃的太飽,胃裏開始不受控製地翻騰起來。
    空氣中那股殘留的鴕鳥肉香,此刻聞起來…竟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香甜和…鐵鏽味?
    佐藤依舊坐在汽油桶旁,低著頭,看著桶底殘留的一點油漬和碎渣。
    火光映照下,他佝僂的背影顯得無比沉重和孤獨。他沒有任何回應,隻是用他那雙布滿老繭、此刻卻微微顫抖的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臉,指縫間似乎有渾濁的液體滲出。
    中村大尉靠在一截斷木上,臉色煞白。他感覺胃裏那沉甸甸的飽脹感,此刻正化作冰冷的鐵塊,沉甸甸地墜在那裏,帶來一陣陣強烈的...
    沒有人再說話,死寂重新籠罩了營地,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壓抑。
    隻有海風依舊在嗚咽,帶來遠處海浪拍岸的聲音。鬼子們都低下了頭,眼神躲閃,身體微微發抖,不是因為海風吹得。
    一種心照不宣,像冰冷的毒蛇,纏繞在每頭鬼子的心頭,讓他們不敢深想,卻又無法擺脫。
    佐藤緩緩站起身,沒有看任何人,腳步蹣跚地走向營地外圍那片黑暗的叢林。他的背影,仿佛背負著整個地獄的重量。
    幾天後。
    黃昏時分,兩頭負責“巡邏”的倭軍士兵田中和井上,穿著破爛的軍裝,眼神卻異常銳利。
    像獵犬一樣在廢棄漁村的邊緣逡巡,他們不是在警惕敵人,而是在搜尋…“獵物”。
    “看那邊!”
    田中壓低聲音,指著不遠處一個正偷偷摸摸在倒塌房屋裏翻找東西的身影,是一個穿著同樣破舊、但明顯是當地黑皮偽軍裝束的瘦小男人。
    他大概是脫離了隊伍,想在這裏找點能吃的東西。
    田中眼中閃過一絲光芒。
    “落單的黑皮狗…正好!”
    兩人對視一眼,心領神會,如同幽靈般迅速而無聲地包抄過去。
    那個黑皮似乎察覺到了危險,剛想跑,就被田中從後麵猛地撲倒,捂住了嘴巴!
    井上迅速跟上,用破布條勒住了他的脖子!黑皮驚恐地瞪大眼睛,發出“嗬嗬”的掙紮聲,雙腿徒勞地蹬踢著。
    “老實點!跟我們回去!有飯吃!”
    田中在他耳邊惡狠狠地低語,語氣卻帶著一種怪異的誘惑。
    黑皮的掙紮在絕對的力量壓製下很快變得微弱。田中拖著他的腳,井上抬著他的肩膀。
    兩人迅速將這個失去意識的黑皮拖進了營地深處,消失在幾排窩棚的陰影裏。
    營地邊緣目睹這一幕的其他幾頭倭軍士兵,隻是冷漠地看了一眼,便迅速移開了目光,仿佛什麽都沒看見。
    有人甚至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眼神複雜地望向營地中央某個方向。
    那裏,似乎又隱約飄起了一股…熟悉的、令人無比渴望的鴕鳥肉的香氣。
    中村大尉站在稍遠一點的崗哨上,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隻是喉結再次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他對著黑暗的虛空,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充滿了無盡疲憊和麻木的歎息,然後默默地轉身離開。
    生存的底線,在呂宋倭軍最底層的角落,已經徹底崩塌。
    為了活下去,為了填飽那吞噬一切的饑餓感,他們悄然化身為比野獸更恐怖的存在。
    人性的泯滅,在這寒冷的呂宋冬夜裏,無聲地進行著。
    而這一切,最終都將匯成更加深重的罪孽,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參與者的靈魂上,直至毀滅。
    營地依舊死寂,隻有海風,帶著鹹腥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新的血腥氣,無聲地掠過。
    黑暗還在循環,在絕望的深淵中,悄然開啟,似乎沒有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