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金屬頂棚上的轟鳴聲裏，陸風抹了把臉上的灰漬，指節蹭過睫毛時帶下細小的碳化纖維。
    改裝車間東側塌陷的鋼結構像被巨獸啃噬過的肋骨，他半跪在焦黑的油汙裏，用鑷子夾起片嵌進混凝土的藍色晶體。
    "第七處。"他對著執法記錄儀開口，喉嚨被懸浮的化學粉塵嗆得發疼。
    燒焦的橡膠混合著泄露的冷卻液氣味在鼻腔裏凝成酸澀的硬塊，防毒麵具邊緣已經積了圈渾濁的汗漬。
    二十米外的臨時警戒線突然掀起騷動。
    蕭奈單手撐開防雨布跨進來，藏藍製服肩章上的銀星在應急燈下晃出冷光。
    他身後跟著抱平板的李晴冰，女特工指尖懸在戰術腰帶上方半寸，那是隨時能抽槍的預備姿勢。
    "現場勘驗延長兩小時。"蕭奈的靴底碾過滿地玻璃碴，在陸風身側投下帶著水汽的影子，"城西的案子讓他們先做外圍排查。"
    陸風沒抬頭，鑷子尖端在晶體表麵劃出細微裂痕："賀陽呢？"
    "在貨車裏搭建臨時服務器。"蕭奈蹲下來時戰術腰帶發出金屬摩擦聲，他摘掉陸風左耳掛歪的防護麵罩，指腹蹭過對方耳後發紅的壓痕，"消防隊說頂棚坍塌前，這裏溫度達到過1200c。"
    兩人交疊的陰影裏，藍色晶體突然迸濺出螢火蟲似的光點。
    陸風猛地按住蕭奈膝蓋："退後！"納米機器人殘骸在接觸到新鮮氧氣瞬間開始自毀，細如發絲的金屬線從晶體內部刺出，在空氣裏蜷縮成焦黑的灰燼。
    李晴冰的槍已經上膛，卻見陸風用密封袋罩住殘骸的動作嫻熟得像給玫瑰覆上玻璃罩。
    他沾著機油的睫毛顫動兩下，仰頭對蕭奈露出安撫性的笑："幫我聯係材料研究所的周教授？"
    蕭奈喉結滾動著咽下所有擔憂，轉身時後腰槍套擦過陸風肩頭。
    這個下意識的觸碰讓李晴冰別開臉，她戰術靴踩碎半塊融化的塑料儀表盤，把全息地圖投射在焦黑牆麵上。
    此刻在十米外的警用貨車裏，賀陽正把全息鍵盤敲出鋼琴的節奏。
    車載空調出風口卡著半包跳跳糖，每次數據流湧過視網膜投影儀，他牙齒間就炸開藍莓味的細小電流。
    "老蕭！
    陸老師！"他突然踹開車門大喊，暴雨中懸浮的全息屏像浸水的梵高星空，"我挖到趙老板藏起來的暗賬了！"
    改裝廠西側倉庫突然傳來重物倒塌的悶響。
    錢員工縮在休息室角落，看著窗外驟然亮起的探照燈，把手裏半瓶礦泉水捏得哢哢作響。
    他工裝褲口袋裏藏著半張被汗浸透的出貨單，編號欄用紅筆劃掉的數字，此刻正在賀陽破解的財務報表裏閃爍著刺目紅光。
    "2023年6月17日，二十萬轉賬備注是"穹頂維護費"。"李晴冰用軍刀削開礦泉水瓶，把水流導向全息投影中的資金流向圖，"收款方是家注銷五年的水產公司。"
    陸風突然撐著蕭奈肩膀站起來，沾著納米殘骸的乳膠手套指向暴雨中的某處："老趙辦公室的保險櫃，是不是在東南角？"
    當技術科破開三重加密的鈦合金櫃門時，潮濕空氣裏浮動的卻不是鈔票氣息。
    五台微型低溫冷藏箱整齊排列，表麵凝結的冰霜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
    蕭奈扯開最外側的密封袋，某種海洋生物特有的腥氣混著化學防腐劑撲麵而來。
    "是姥鯊的胸鰭。"陸風的聲音突然發緊，他隔著密封袋撫摸那些鋸齒狀邊緣，"這些標本應該泡在福爾馬林裏......"
    賀陽的全息投影突然覆蓋了整個房間，密密麻麻的熒光綠數據鏈纏繞著冷藏箱。
    他興奮到破音的聲音從對講機炸響："這些設備都連接著城西海洋館的溫控係統！"
    蕭奈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摸出震動的手機，鎖屏上是周教授剛發來的鑒定報告——那些藍色晶體的主要成分，與海洋館穹頂玻璃的納米鍍膜完全一致。
    暴雨拍打窗戶的聲音突然變得震耳欲聾，仿佛有無數透明的水母在撞擊這個世界。
    錢員工此刻正躲在洗手間發抖，手機屏幕上是老板十分鍾前發的消息："管好你的嘴。"他把額頭抵在起霧的鏡麵上，看見自己眼底血絲裏遊動著警車頂燈的紅藍殘影。
    門外傳來技術科警員的腳步聲，那些冷藏箱裏的海水氣息，正順著通風管道漫進每個角落。
    錢員工的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汗水順著工裝領口洇濕了胸前“極速改裝”的標誌。
    蕭奈的影子斜斜地壓在他蜷縮的腳背上，警用強光手電筒的光圈裏飛舞著細小的金屬粉塵。
    “六月十五號下午三點，你在給城西海洋館的廂式貨車做檢修。”蕭奈的指尖在全息工單上劃出漣漪，暴雨敲打鐵皮屋頂的聲音像無數子彈墜落，“需要我調車間監控嗎？”
    玻璃窗突然被刺目閃電炸裂，錢員工手邊的礦泉水瓶應聲炸開。
    他盯著漫過鞋麵的水漬，喉結艱難地滾動著說：“趙老板說那是加急的冷鏈運輸車……”他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塑料瓶殘骸在他指縫間發出瀕死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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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奈突然俯身撐住折疊桌，戰術背心的尼龍搭扣擦過對方汗濕的下巴，問道：“知道那些冷藏箱裏裝的是什麽嗎？”他敞開的後腰槍套在雷光中泛著冷硬的藍光，錢員工瞳孔劇烈收縮，瞥見休息室鐵櫃後探出的半截消防斧手柄。
    “我女兒下個月要做心髒手術。”錢員工突然抓起濕透的工牌摔在桌上，照片裏穿粉色芭蕾舞裙的小女孩在積水裏微微發皺，“蕭組長，您就當我是個會呼吸的監控探頭。”
    走廊傳來陸風壓低的咳嗽聲，蕭奈肌肉猛地繃緊。
    他抓起對講機時戰術手套擦過錢員工顫抖的指尖，在對方工牌上留下道模糊的水痕，說道：“老吳，帶兩個人去西側倉庫檢查消防斧。”
    維修間臨時搭建的解剖台泛著慘白冷光。
    陸風摘掉被腐蝕出蜂窩狀孔洞的乳膠手套，腕骨內側的舊傷疤在無影燈下泛著淡青色。
    他伸手去夠顯微鏡時突然踉蹌，手肘撞翻的試管架被蕭奈淩空接住。
    “你該睡會兒。”蕭奈用肩膀頂住戀人發燙的側腰，保溫杯裏騰起的熱氣氤氳了兩人之間的全息投影。
    那些熒光綠的生物組織分析數據像水母般漂浮在陸風蒼白的臉上。
    陸風就著他的手咽下咖啡，喉結滾動時睫毛掃過蕭奈的下頜，說道：“冷藏箱的冷凝液裏檢測出二甲基汞。”沾著血漬的防護服袖口突然被攥緊，蕭奈的拇指正按在他突跳的腕動脈上。
    暴雨聲中傳來金屬支架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陸風忽然偏頭咬住蕭奈的戰術手套邊緣，犬齒在防割纖維上磨出細小皺褶，說道：“當年考法醫學院……”他的呼吸掃過對方腕表蒙麵，“你說要給我當一輩子人體模型。”
    蕭奈的耳尖在冷光裏泛紅，戰術腰帶上的對講機突然響起李晴冰的呼叫。
    兩人同時轉頭看向窗外，女特工的身影正靈巧地翻過東側鐵絲網，雨幕中若隱若現的紅外夜視儀像隻嗜血的獨眼蜘蛛。
    李晴冰的戰術靴陷進泥沼時，前方黑影的雨披突然被狂風掀起。
    她認出那人後腰別的鈦合金扳手——上周突擊檢查時，這個編號  7的李供應商堅持說自己的貨船三個月沒靠岸。
    泥漿在夜視儀裏呈現詭異的熒綠色。
    目標拐進報廢車處理場時，李晴冰突然蹬著生鏽的油罐躍上頂棚。
    她摸出微型激光測繪儀，看著全息地圖上重合的兩組腳印輕笑出聲——二十米外的集裝箱縫隙裏，正滲出與冷藏箱相同的防腐劑氣味。
    “蕭隊，建議查查李名下的冷凍貨櫃。”她壓低嗓音匯報，舌尖舔到雨水腥鹹的鐵鏽味。
    目標突然轉身朝陰影裏拋擲某物，李晴冰旋身躲過的金屬罐在身後炸開濃稠白霧。
    紅外視野裏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熱源信號，她翻身滾下頂棚時摸到黏在鞋底的定位器——印著海洋館標誌的透明貼片正在雨水中溶解。
    “老板要見你。”技術科警員擦著汗擠進臨時指揮車，平板電腦上是趙老板辦公室的實時監控。
    畫麵裏穿珊瑚絨睡衣的男人正用雪茄剪肢解一支胰島素注射筆，桌角的青花瓷缸中漂浮著海月水母的觸須。
    蕭奈的指節在鈦合金門框上叩出三聲悶響，全息地圖上李晴冰的定位信號突然開始劇烈波動。
    他轉頭望見陸風正將冷藏箱殘骸裝進證物袋，解剖台邊緣的咖啡已經凝出褐色冰晶。
    “讓賀陽隨時準備啟動信號屏蔽。”蕭奈把配槍卸給副手，戰術靴踏進走廊積水時，牆縫裏滲出的海水正悄悄漫過他的鞋紋。
    趙老板的笑聲穿透雨幕，像條濕滑的鰻魚鑽進他耳道：“蕭組長，我辦公室的錦鯉池通著地下暗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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