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的冷光在證物室流轉，陸風指尖摩挲著紫外線燈邊緣發燙的金屬外殼。
    顯微鏡載玻片裏的藻類細胞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裂重組，像極了父親實驗日誌裏那些被紅筆圈出的異常樣本。
    “編號s  209的翡翠樣本檢測值異常？”他忽然抓起三天前的鑒定報告，指甲在墨跡未幹的簽字欄劃出裂痕。
    賀陽昨天淩晨發來的拍賣行監控截圖在腦海中閃回——劉鑒定師與陳古玩商在安全通道擦肩而過時，西裝翻領沾著同樣的熒光粉末。
    冷汗順著脊柱滑進白大褂領口，陸風猛地將巡展路線圖平鋪在解剖台。
    泛黃圖紙上標注著十二處深海打撈坐標，其中三處與父親二十年前參與過的“海蛟號”科考軌跡完全重合。
    當他用鑷子夾起王老板保險箱裏那枚潛艇模型時，底部蝕刻的日期正是科考隊失聯前夜。
    “幹擾項……”他猝然攥緊胸前的懷表，齒輪咬合聲裏滲出深海般的寒意。
    那些看似矛盾的現場痕跡、互相佐證的虛假證詞，此刻在x光片投下的藍光裏編織成網——培養皿藻類異常增殖的周期，恰好匹配拍賣會前三天翡翠樣本輻射值波峰。
    金屬門軸轉動的輕響驚碎了滿室冷光，蕭奈拎著蟹黃湯包的身影在玻璃幕牆投下利落的剪影。
    陸風迅速用巡展圖蓋住正在變形的懷表，卻沒發現證物編號貼紙正黏在對方沾著夜露的皮靴邊緣。
    “李會長在晨會上突然提交了匿名舉報信。”蕭奈將還冒著熱氣的豆漿推到他手邊，袖口沾著審訊室特有的消毒水味，“聲稱吳競拍者半年前私下交易過同批次的青花瓷。”
    陸風盯著對方領口第二顆紐扣折射的微光，那是他們上個月在碼頭抓捕走私犯時被鉤破的位置。
    他突然伸手按住蕭奈要去開頂燈的手腕：“幫我調取近五年所有涉及深海文物的詐騙案卷宗。”
    晨霧漫進百葉窗時，陸風站在物證架投下的菱形陰影裏。
    父親潦草的鋼筆字在視網膜上灼燒出重影，那些被刻意打亂的檢測數據在全新排列組合下，逐漸浮現出詐騙團夥精心設計的誘導路徑——用真正的古玩做餌，卻在鑒定環節用高科技手段偽造年代證據。
    “蕭組長，行業協會的人到了。”賀陽的聲音從門禁係統傳來，帶著電流特有的震顫。
    陸風看著蕭奈整理槍套時繃緊的下頜線，突然將巡展圖折成紙飛機滑向他：“告訴李會長，我要看二十年前的打撈許可證原件。”
    刑偵組會議室的空氣在正午時分凝固成膠質。
    李行業協會會長摩挲著鎏金袖扣，鏡片後的目光掃過投影幕布上吳競拍者的銀行流水：“年輕同誌要講證據，這些資金往來完全符合正常……”
    “那您如何解釋這個？”蕭奈將平板電腦推過桌麵，賀陽剛破解的加密郵件正在播放劉鑒定師與詐騙團夥接頭的4k影像。
    畫麵裏晃過的青銅器碎片邊緣，隱約可見與潛艇模型相同的腐蝕紋路。
    會長額角暴起的青筋在空調冷風中跳動：“這是對行業權威的惡意中傷！”他突然指向窗外正在卸貨的拍賣行運輸車，“那些所謂贗品上的深海微生物，難道不能證明……”
    “證明你們故意將真品浸泡在人工培養液裏？”陸風的聲音從擴音器裏炸開，大屏幕上同步顯現出三組dna序列對比圖，“從李會長辦公室采集的苔蘚樣本，與二十年前‘海蛟號’采集的深海微生物基因相似度99.7。”
    賀陽適時切入拍賣行倉庫的實時監控，隻見孫員工正偷偷將標注“巡展品”的木箱搬往側門。
    蕭奈按在佩槍上的指節泛白，視線掠過會長開始抽搐的嘴角：“需要我請技術科鑒定您袖扣上沾的熒光劑嗎？”
    暮色漫過證物室穹頂時，陸風仍在比對潛艇圖紙上的鉚釘間距。
    變異藻類在培養皿裏蜷縮成晶簇狀，與父親日誌裏描述的“壓力結晶”驚人相似。
    他突然抓起那袋滲著熒光的翡翠樣本，發現其中兩粒在紫外線照射下顯露出微雕的經緯度坐標。
    手機在寂靜中震動，蕭奈發來的現場照片正在加載——李會長保險櫃深處藏著半枚鏽蝕的潛艇羅盤，邊緣刻著父親英文名的縮寫。
    陸風扯開勒住脖頸的領帶，冷櫃玻璃映出他瞳孔裏跳動的數據流，那些被篡改的檢測報告、精心設計的誤導線索，此刻全部指向二十年前消失在馬裏亞納海溝的銀色潛艇。
    月光爬上工作台的瞬間，他突然聽見父親的聲音穿透二十年時光在耳畔響起：“當贗品足夠完美，真相就會成為最珍貴的孤品。”沾染蕭奈古龍水氣息的棉簽在離心機裏高速旋轉，陸風終於看清詐騙團夥真正的獵物，從來都不是拍賣場裏的競價者。
    月光穿過證物室頂部的玻璃穹頂，在離心機的金屬外殼上投下細碎的銀紋。
    陸風攥著那袋熒光翡翠的手掌微微發顫，父親實驗室白大褂的檀木香突然從記憶深處翻湧上來——二十年前那個暴雨夜，男人臨行前將懷表塞進他手心時的溫度，此刻正在指間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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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該看看這個。”蕭奈的聲音裹著夜風撞進來，黑色戰術服肩頭還沾著碼頭特有的鹹腥。
    他展開的證物袋裏，半枚鏽蝕羅盤正在月光下泛著幽藍，表盤邊緣.f.的刻痕與陸風頸間懷表的刮痕嚴絲合縫。
    陸風突然踉蹌著撞上身後的物證架，玻璃器皿相撞的脆響中，父親站在實驗室回廊盡頭的幻影在視網膜上忽明忽暗。
    那些被刻意打亂的實驗數據、深夜潛艇傳來的加密電報，此刻都化作利齒啃噬著太陽穴。
    “當贗品足夠完美……”蕭奈忽然覆上他冰涼的手背，帶著槍繭的拇指輕輕摩挲懷表邊緣。
    這個他們約定過的暗號讓陸風瞳孔驟縮——三年前跨省緝毒案，毒梟的子彈擦過蕭奈頸動脈時，染血的懷表齒輪也是這樣卡進他掌紋。
    白熾燈突然亮起的瞬間，陸風發現蕭奈左腕纏著新鮮繃帶。
    審訊室特有的血腥氣混著蟹黃湯包的香氣，在對方解開戰術包的動作裏彌漫開來。
    “李會長司機交代的運輸路線，”蕭奈將u盤插進讀卡器，投影光幕上蜿蜒的紅線突然與翡翠微雕的坐標重疊，“三小時後漲潮期，賀陽說這些經緯度指向近海船塢。”
    暗紅色台燈突然在物證室角落亮起，那是蕭奈上周從舊貨市場淘來的古董。
    暖黃光暈裏，陸風看見對方戰術服領口露出的銀色鏈墜——裏麵嵌著他們去年在爆炸現場交換的彈殼。
    父親的聲音忽然變得遙遠，離心機停止運轉的嗡鳴中，他發現自己正被圈進帶著硝煙味的懷抱。
    “陸醫生！”賀陽的聲音伴著刺耳警報炸響在走廊，少年抱著筆記本電腦撞進門時，虛擬地圖上的紅點正在近海瘋狂閃爍，“孫明剛才在員工通道消失了，但他手機信號最後出現在……”藍色光點突然與翡翠坐標完全重合。
    孫明的手指在儲物櫃金屬表麵留下汗漬，辭職信在背包底層被捏成皺團。
    通風管道傳來的敲擊聲讓他猛然回頭，安全出口指示燈在身後投下血紅的影。
    那些“巡展品”木箱裏的嗚咽、劉鑒定師西裝翻領的熒光粉，此刻在昏暗光線下化作鬼手攥住咽喉。
    當他抽出藏在工具箱夾層的賬本殘頁時，集裝箱編號突然與記憶中的海運單重合。
    暗門吱呀作響的瞬間，手機屏保上女兒的笑臉被冷汗浸濕——三天前塞進幼兒園儲物櫃的恐嚇信，用報紙剪貼的字句正倒映在顫抖的鏡片上。
    “爸爸不是壞人……”他對著空氣喃喃，卻聽見貨架後方傳來皮革摩擦聲。
    賬本殘頁上的暗紅指印突然在眼前放大，那是陳古玩商墜樓前死死攥住的秘密。
    當加密u盤從通風管墜落的清響傳來，孫明在求生本能驅使下撲向消防栓，卻在玻璃反光裏看見黑洞洞的槍口。
    “信號源鎖定！”賀陽的歡呼在指揮車炸開，虛擬沙盤上浮現出近海廢棄船塢的全息投影。
    李晴冰正在調試狙擊槍倍鏡，月光擦過她眼尾的疤痕——那是三年前臥底任務留下的勳章。
    當加密頻段突然接入陌生信號，所有人看著警告彈窗陷入死寂。
    蕭奈的指尖劃過戰術板邊緣，那裏刻著他們破獲跨國走私案時留下的彈痕。
    陸風忽然按住他要去觸碰警報按鈕的手腕，法醫手套上的熒光粉在黑暗裏畫出父親實驗室的門牌號。
    “等等，”他從證物袋抖落兩粒翡翠，“顯微鏡顯示這些微雕坐標會在整點偏移3.7納米。”
    李晴冰突然扯下通訊耳麥，特種部隊的直覺讓她將槍口對準窗外晃動的樹影。
    賀陽的代碼在屏幕上瘋狂滾動，破譯出的摩斯密碼正將倒計時投射在每個人瞳孔——離漲潮還剩23分鍾。
    月光漫過蕭奈戰術手套上的指南針，二十年前父親留下的懷表突然在他掌心瘋狂震顫。
    當陸風的手指覆上他後背槍傷的位置，那些在生死邊緣形成的默契讓所有疑慮煙消雲散。
    “準備……”蕭奈的指令被突然切入的加密通訊打斷，紅色警報照亮他瞳孔裏跳動的火焰。
    指揮車陷入絕對寂靜的瞬間，所有人聽見深海傳來的、類似潛艇聲呐的詭異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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