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沉默片刻。
    “那你這是承認，你就是阿月了？”
    “本小姐叫露娜·塞萊斯特·奧古斯通！”
    燕月一拳捶上桌板。
    “你說的燕月是誰，我不認識。”
    “可燕兄剛才明明喚你……”
    突然，“哐當”一聲，瓷片碎裂的聲音接連響起。
    隻見剛才還在謝臨遠手邊的茶盤，整個滑落。
    潔淨光滑的青瓷小茶杯全數碎成小塊，散得滿地都是。
    比起意外摔落，更像是有人用力將它們甩到了地上。
    “抱歉，是我失手。”
    謝臨遠低頭收拾茶盤，掩下略顯猙獰的表情。
    直到將碎瓷都歸攏到茶盤上，他才慢慢直起身，神色也恢複如常。
    “這事確實是表兄不占理，讓燕老板受了委屈。你繼續糾纏，也隻能讓她徒增反感。不如你先回北境，也好叫燕姑娘同兄嫂商議商議，再決定認不認這門親？”
    謝臨遠這人向來喜怒不顯，包括沈霜在內，沒人注意到他的異樣。
    楚元表情複雜，又看了燕月好幾眼，直到她不耐煩地揮起了拳頭，才原地消失。
    “嗨呀，氣死我了，氣死我了！誰稀罕給他做什麽皇後？我要找主係統申訴！”
    【我也要申訴，誰家樂意跟疑似出了變態殺人狂家族的家族做姻親……】
    沈霜扶額。
    她剛剛回了營地，跟自己的智囊團們翻了半天北境律法。
    連謝老爺這樣的人精都想不出來解決辦法。
    沈霜跟燕九還能找個地方辦離婚手續，楚元娶的是燕月的牌位，給的還是元後名分，想廢後都不可能。
    從北境律法的層麵上講，元後燕月跟鬼市的燕老板壓根兒不是一個人。
    然而，在網購係統那裏，這門兒親又成了。
    楚元這麽一通操作下來，跟燕月這夫妻關係，還真是鎖死了，解都解不開。
    【你就當白賺了個傳送坐標嘛】
    楚狸忍不住幫大哥說話。
    【我家現在也沒對你提什麽要求不是？沒讓你侍奉公婆，也沒逼你生孩子……】
    “哈？還說沒提要求？那貨剛才還打算拉我去見家長呢！”
    【那你不是沒同意嘛。我們都成數據體了，跟上輩子那血肉之軀壓根不是一個身份。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你跟我家宗祠裏那牌位上的，是同一個人？】
    楚狸的意思是，網購係統判定你們是兩口子，多送你一個坐標用而已，也沒讓你幹別的。
    你自己不認，也沒人逼著你給楚元當老婆。
    “唔……”
    燕月慢慢冷靜下來。
    “說得，也有道理哈……”
    “荒唐，如何能當沒發生過？”
    燕九豎起眉毛。
    他骨子裏還是個保守傳統的古人，在他的觀念裏，婚姻大事不能兒戲。
    這背後牽扯的宗法問題，燕月的名節問題，無論哪一樣，都不是可以隨隨便便糊弄過去的。
    “此事不能就此作罷。”
    “那怎麽辦？我去把自己的牌位拿出來？我現在又沒長著燕月的臉，有什麽立場這麽做？”
    北境現在還是古代位麵的主要產糧地之一呢。
    燕月現在已經是江南鬼市的當家人，貿貿然去闖人家楚氏宗祠，鐵定要出外交事故。
    “你親兄長還在，此事有為兄為你做主。我反對這門親事，他總不能強留你的牌位在那。”
    剛才楚狸這麽一勸，燕月其實已經被說服了。
    她也覺得為了一門名存實亡的所謂親事橫生事端，沒有必要。
    “這是我的私事，我自己愛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用不著你出頭。”
    “婚姻大事，結的是兩姓之盟，這如何就成了你一個人的私事？”
    “結婚就是兩個人的事兒，幹嘛非要牽扯兩家人不可？”
    “結婚”，“嫁人”之類的話題，在燕家兄妹之間相當敏感，一聊就爆。
    沈霜不想讓這兩人把來之不易的悠閑時光都耗費在吵架上。
    免得回頭任務開始，兄妹倆被迫分開的時候，兩人各自後悔。
    “日後的事，日後再說。”
    沈霜對燕九使了個眼色。
    “回來這麽久，都還沒回營地看過，不知道大家怎麽樣了。你陪我回去看看好不好？楚元的問題，讓阿月自己考慮，嗯？”
    .
    古代位麵現在正值初春，現代位麵正在回暖，現在沈霜的營地裏，氣候宜人。
    種植箱的營養土裏冒出嫩芽，牲畜帶著幼崽，一團一團分布在草場上，封凍了一季的溪流瀑布也開始流動。
    氣溫合適，謝老爺就放了一些觀賞性強的魚苗回到活水裏養著，五彩斑斕的錦鯉泛著采光，在用鵝卵石整齊鋪就的池塘裏遊動，賞心悅目。
    他們回到營地的時候，竹生跟雀兒正頭碰頭坐在池塘邊看魚。
    沈霜看著兩小隻挨在一起的模樣，忍不住感慨。
    “春天到了啊……”
    “沈姐姐！”
    雀兒一見沈霜，就丟下竹生飛撲過來。
    “我好想你呀！”
    “我也特別想雀兒。”
    沈霜笑吟吟地摟住雀兒的胳膊。
    “哪兒來的魚，這麽好看。”
    “北境大殿下送的。”
    雀兒似乎還不知道楚元已經繼位為皇，仍舊稱他做大殿下。
    “小鳥驛站不能運送活物，他特地派商隊護送到邊城的呢。啊，那支商隊車上還裝著幾缸錦鯉，更好看，說是要南下送到鬼市去，燕哥哥可有收到？”
    一聽到楚元的名字，燕九表情就不太好看，勉強扯起嘴角。
    “嗯，還沒收到，大概還要過些時日。”
    沈霜心說，魚是還沒送到。
    人倒是先不請自來了，還親自丟下來一顆比魚缸還大的驚雷，驚得燕月跟她的小團隊人仰馬翻。
    【大哥下血本了啊】
    係統飄到魚塘上空圍觀。
    【這玩意兒超貴重，沙暴之後死得就沒剩幾條。又送邊城，又送鬼市，這是把父皇珍藏的錦鯉都給撈空了吧？】
    “他不會是打算先斬後奏，偷偷摸摸娶了阿月，回頭送幾缸錦鯉回來補償吧？”
    燕九冷笑。
    “嗬，他以為用幾條魚就能叫我賣了妹妹不成？”
    “行了，阿狸，少說兩句。”
    沈霜伸手把虛擬光屏推到一邊。
    這段對話當中，信息量過大，竹生跟雀兒張了張嘴，一時不該作何反應。
    “什麽？”
    “誰娶了阿月姐姐？”
    燕九意識到自己失言，摸摸竹生的腦袋。
    “你們還小，這事兒跟你們說不清楚……”
    “他們可不小了。”
    沈霜失笑，看了眼竹生跟雀兒悄悄勾在一起的小拇指。
    “回頭跟你們細說。現在，我先帶阿九去浴場那邊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