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成在溫泉上方的私人浴場，大門朝向營地中心，背靠邊緣的懸崖，其充滿古羅馬風情的外觀，跟營地原有的建築格格不入。
    巍峨的拱廊在暮色中投下鋸齒狀的陰影，赭石色的磚牆被夕陽浸染成蜂蜜般的金色；科林斯柱頭上的茛苕葉紋飾在雨水常年侵蝕下變得模糊，仿佛正在融化的蠟像。
    鉛製水管排列在建築基座周圍，早已幹涸的出水口黑洞洞的，排成一排。
    沈霜還穿著女獄警“艾莉森”的裝束，一條筆挺的西裝褲束起白襯衣，站在高大的大理石立柱下，還勉強算得上搭調。
    燕九一身勁裝，長發束起，在浴場的背景裏，看上去不像土著，更像異界來客。
    雕花大木門被推開，發出“吱呀”一聲。
    “霜霜，後退！”
    燕九隱約察覺門內的人形陰影，猛地拔劍，護住沈霜後退幾步，作戒備狀。
    “啊，那是裝飾鎧甲而已。”
    沈霜看清裏麵的布置，拍拍燕九的肩膀，讓他放鬆一點。
    燕九小心探頭進去，看到立在浴場走廊兩側拱形壁龕下的盔甲架子，也發覺到自己鬧了烏龍，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真是浪費，好好的鐵甲，居然拿來給澡堂做擺設……”
    沈霜跟燕九手拉手，謹慎地探索著浴場的各個角落。
    隨著探索深入，她意識到，這座浴場不僅僅是個空殼子這麽簡單。
    中央大廳地麵上鋪著馬賽克地磚，上麵還留著脫鞋磨蹭的痕跡；更衣室的雪鬆木長凳上還留著一件發黃的絲質浴袍，旁邊擺了一個髒兮兮的高腳杯。
    杯底還留著黏膩的暗色，表麵蒙了一層厚厚的灰。
    “哇哦，居然是一比一複刻。”
    她忍不住驚歎。
    係統把這座浴場從奧古斯通邸複刻到營地，真是半點不打折扣。
    從牆壁上的磨損，角落裏的蜘蛛網，到原主人的私人物件……奧古斯通家族的私人浴場裏有什麽，她的營地裏也相應地會出現什麽。
    “啊，那是，阿月，現在這個身體的家人？”
    燕九指著牆壁上的油畫問。
    走廊兩側掛著漆金畫框，裏麵是曆代奧古斯通家族成員的畫像。
    從之前布萊克找到的那張全家福看，燕月的原宿主更像母親。
    但從她的麵部五官上，還是多少能看出其他奧古斯通家族成員的影子。
    他注視了畫像許久，吐出一口氣。
    “其實，無論如何，她都不能算是燕家人了啊……”
    “可無論如何，她都認你這個哥哥呀。”
    沈霜拉拉他的指尖。
    “最重要的，是她平安，快樂，為了無關緊要的其他事造成兄妹間的隔閡，都不值得。”
    “你也同意她的說法？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隻要她不在意，由著她又有何不可？”
    沈霜聳肩。
    “她畢竟融合了原宿主的記憶經曆，是現代人的思維模式，按的還是外國人那套，對婚姻之事，是隨意些……”
    燕九抬頭環顧四周。
    這裏的一切在他眼裏，都陌生極了。
    從壁龕裏的命運女神福爾圖娜雕像，到馬賽克地坪上舉著三叉戟的海神波塞冬，到角落裏不知誰寫的一行扭曲的拉丁文……
    哪怕已經造訪過現代位麵，以他現在的閱曆見識，還是想象不出來，燕月融合的是什麽樣的記憶觀念。
    “那你呢？”
    “嗯？”
    “霜霜，你也是現代人。”
    他握著她的手緊了緊。
    “你對婚姻之事，也看得如此隨意？”
    跟沈霜在一起到現在，他一直如同踩在雲端。
    總覺得兩人的進展太過順利，沈霜對他親密得太過突然，美好得沒有實感。
    沈霜輕歎，走到他麵前，跟他麵對麵站定。
    “燕九，我是認真的。”
    她攤開手掌，掌心裏躺著一枚玉佩。
    那是燕氏代代相傳，留給燕氏當家夫人的信物，燕九在熱氣球上奄奄一息的時候將它交給了沈霜，她一直隨身帶著。
    “這枚玉佩，我從寶庫儲物格挪到了行李箱儲物格。”
    行李箱儲物格的位置這麽緊張，她都硬把這東西塞了進去，可見其珍視程度。
    “無論最初跟你結婚，是出於什麽理由，我承諾了跟你白頭偕老，就不會食言。你是我很重要的人，我絕對不會傷害你，背叛你。你能相信我嗎？”
    這是她第一次這麽鄭重地對燕九表明對這段婚姻的態度。
    燕九看著她掌心裏的玉佩，眼眶濕潤。
    “能。”
    他抱緊她。
    “隻要是你說的，我何時不信過。”
    他們此時身處一處高溫浴室，旁邊就有浴池。
    浴場生成的時候，營地裏的活水就自動接到了浴場的水管係統內，寬大的浴池裏，早已注滿被地暖加熱過的溫泉水。
    兩人相擁間，水汽蒸騰，汗水加上濕潤的空氣，慢慢打濕沈霜身上的襯衫。
    在天然地暖的熏蒸下，整座浴場仿佛又活了過來，硫磺味混雜著神秘的精油香氣，從擺滿四周的銅質香爐內飄起。
    偏偏他們已經到了浴場深處，厚重的銅門閉攏，狹窄的高溫浴室內，通風口隻有一道緊挨屋頂的圓窗。
    汗味，香味，水汽，悶在他們四周，熏得他們頭暈腦脹。
    最初，兩人隻擁抱在一起，後麵沈霜親了燕九的鼻尖一下，燕九又親了一下她的額頭，然後沈霜回吻，直接親上了他的唇瓣。
    再回過神來，燕九身上已經剩下一件裏衣，束起的長發散開，跟沈霜的頭發交纏在一起；
    鞋子也都不知在糾纏間踢到了哪裏，兩個人都赤足踩在滾燙的馬賽克地坪上，熱氣從腳底一路湧上頭頂。
    斑駁的馬賽克看得人眼花繚亂，燕九低頭看到地麵上怪異扭曲的圖案，更暈了。
    “霜，霜霜……這個地方……有點……我們要不要……出……”
    他語無倫次地吐出不成形的字句，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嘴上說著要離開，雙臂卻不肯鬆開，將沈霜圈得更緊。
    “再待一會吧。”
    沈霜把手放上他的衣帶。
    “霜霜，再脫，就……”
    【嗯咳，二位，不好意思，稍微，那個，打斷一下】
    眼看就要上演什麽限製級畫麵，冰藍的虛擬光屏突然冒了出來，橫在他們中間。
    沈霜差點沒被藍色光球亮瞎眼。
    “幹嘛？”
    兩口子異口同聲地問，看虛擬光屏的視線裏透著火氣。
    楚狸心裏暗暗叫苦。
    真不是它想要攪和自家宿主的好事。
    嚴格來說，這對能湊一塊兒，裏頭還有它的一部分功勞。
    它是真有緊急情況要提醒沈霜。
    【宿主，你們旁邊這個裝飾鎧甲裏……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