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權力的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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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浸營政壇多年的資深領導,劉正夯以處事圓融、深諳平衡之道著稱。與省長丁闕誌搭檔期間,他始終恪守“同僚共治”的原則,既保持工作中的平等協作,又堅守黨委書記作為“一把手”的核心地位,將原則性與靈活性拿捏得恰到好處。
    即將履新國務委員的他,早已將這種成熟的政治智慧修煉成獨特的領導藝術。麵對丁闕誌在其離任前夕的微妙舉動,劉正夯心裏透亮——這不過是省部級領導間心照不宣的權力試探。表麵上的慍怒,不過是演給外界的戲碼,真正在暗潮湧動的權力棋局裏,這位即將邁入副國級序列的封疆大吏,早已成竹在胸。
    晨光熹微中,劉正夯悠然坐在餐桌前,瓷勺攪動著熱氣騰騰的餛飩。電視裏傳來早間新聞的播報聲,窗外車水馬龍,而這位政壇老將的眼神深邃平靜,仿佛任何波瀾都無法打破他的從容。在權力場摸爬滾打多年的他,早已將“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定力,化作舉手投足間的自然流露。
    省發改委主任顧有為辦公室的燈光徹夜未熄。這位官場後起之秀精心炮製的“組合拳”,精準切中當下困局要害——既以雷霆之勢扞衛省委書記劉正夯的核心權威,又巧妙留白維護省長體麵,更將棘手事務處理得滴水不漏。尤為精妙的是,那些試圖給顧有為使絆子的人,在他環環相扣的部署下,反被納入棋局,化作鞏固自身地位的籌碼。
    這套剛柔並濟的“三板斧”,恰似顧有為政治智慧的縮影。深諳“中庸之道”的他,將權力平衡與事務推進熔於一爐,既不越雷池半步,又能遊刃有餘破局。難怪劉正夯撫案讚歎,這位昔日親手栽培的愛將,如今已成長為能在複雜局麵中獨當一麵的政壇中堅。
    市委書記藍欒平與市長孔浮亦步亦趨地跟在顧有為兩側,三人的皮鞋碾過工地碎石,發出細碎聲響。孔浮率先打破沉默,語氣帶著掩飾不住的焦灼:"顧主任,我們先建後批確實違規,但項目從立項到用地勘測,每個環節都嚴格對照政策,絕無疏漏!"
    顧有為望著如火如荼的工地,鏡片後的目光沉靜如水:"省委的意見很明確,整改。"話音剛落,藍欒平立即表態:"我下午就去省委作檢討,定要嚴肅問責相關部門。"
    巡查結束,中巴車門關閉的瞬間,藍欒平積攢的怒火徹底爆發:"這他媽分明是政治操弄!以往都是這個流程,現在卡用地性質,簡直荒謬!"他猛拍座椅,震得車頂吊燈微微晃動。
    孔浮慌忙遞上香煙,省發改委副主任金宋峰則順勢點燃打火機:"共同富裕大廈那邊,發改委和國土廳正在加急審計,今晚就能出初步報告。"
    "雅隆項目牽涉幾萬人就業,停工是不可能的,但既然鬧大了......"孔浮掐滅煙頭,"總得有個交代。"
    "這也是兩位主官的意思,限期整改,留有餘地。"顧有為彈落煙灰,火星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弧線。藍欒平若有所思:"劉書記即將升任,省長那邊的態度......"
    車廂陷入短暫沉默。良久,顧有為吐出煙圈,字字千鈞:"劉書記馬上步入國家領導層,雅隆項目必須辦得漂亮。這不僅是工作要求,更是一位封疆大吏履新前應有的體麵。"
    中巴車在繞城高速上疾馳,前後兩輛警車紅藍警燈交替閃爍,為車隊開道壓陣。車廂內密閉的空間裏,四人的對話暗藏玄機。
    "說到底,地方和省廳的利益本就不同。"藍欒平率先打破沉默,目光望向車窗外飛逝的路燈。
    "可不就是用地性質的爭議。"孔浮輕歎一聲,手指無意識地叩著膝蓋。
    顧有為推了推眼鏡,語氣沉穩:"國務院去年年底下發的生態整治辦法,確實讓雅隆項目部分違建問題站不住腳。這也是國土廳揪住不放的"尚方寶劍"。"他話音未落,抬手示意欲言又止的孔浮,"但政策執行講究時序,有些文件的優先級可不能顛倒。"
    "孫昕搞的擦邊球批文,省長說不定真不知情。"顧有為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車廂內氣氛驟然緊繃。
    藍欒平若有所思地點頭:"難怪省長態度曖昧......"
    "這可不就是現成的契機?"金宋峰冷笑一聲,"借生態整治的由頭,正好做篇大文章。"
    車輪碾過路麵接縫的顛簸聲裏,四人相視無言。警燈的光影透過車窗,在他們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陰影,宛如這場權力博弈中捉摸不透的局勢。
    顧有為指尖輕旋打火機,火苗躍起的瞬間,橙紅色的光映亮他眼底轉瞬即逝的鋒芒。他緩緩後仰,將煙圈吐向車頂,皮革座椅在重壓下發出細微的吱呀聲。
    "有些紅線看似模糊,實則燙得很。"他的聲音像是裹著層薄冰,尾音在封閉車廂裏悠悠回蕩,"有些事,即便有膽子去碰,也得掂量掂量夠不夠格。"
    這話如同一記重錘,車廂內驟然陷入死寂。藍欒平摩挲著茶杯的手指猛地收緊,孔浮夾著煙的手懸在半空忘了動作,連向來沉著的金宋峰都不自覺屏息。所有人都清楚,這番話劍鋒所指——那位在用地批文上打擦邊球的國土廳廳長孫昕,終究是越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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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燈初上,共同富裕大廈某間會議室裏,中央空調的嗡鳴混著投影儀的運轉聲,將氣氛烘得愈發凝重。顧有為斜倚在主位,皮鞋尖隨著說話節奏輕輕晃動,筆杆在指間轉出流暢的弧線。
    “各位,發改委的審批流程經得起檢驗。”他指尖點向投影幕布上閃爍的文件截圖,“但貢城雅隆項目的症結在於——先建後批。舊政策尚未廢止時,項目已破土動工;新政策落地後,又卡在合規性審查環節。政策時效的真空地帶,成了爭議的死結。”
    “明白!我們立即落實整改!”胡錦蓮挺直脊背,筆記本上飛速記錄要點。
    顧有為忽然將筆重重拍在桌麵,金屬撞擊聲驚得眾人一顫:“貢城的先建後批不是孤例,但這次撞到風口上了。”他嘴角勾起冷笑,目光投向窗外燈火通明的政務大樓,“現在不急。等國土廳的協查報告先交上去——他們批的地、卡的規,總要先給個說法。”會議室陷入死寂,隻有投影儀的風扇聲在空蕩的房間裏回響,恰似這場權力漩渦中愈發急促的暗流。
    會議室的吊燈在散會後依舊亮得刺目,顧有為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會議桌棱角。金宋峰和胡錦蓮沉默起身,皮鞋與大理石地麵摩擦出細微聲響,門合攏的瞬間,整層樓的寂靜仿佛被驟然拉緊的弓弦。
    樓下,黑色奧迪a8如離弦之箭劃破暮色,輪胎與地麵擦出尖銳的嘶鳴。五分鍾後,清脆的叩門聲驚破凝滯的空氣。
    "主任,省委辦公廳董佑群處長來訪。"張萱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
    顧有為迅速整理好西裝下擺,"請進。"他的聲線帶著經年沉澱的沉穩,卻難掩眼底閃過的一絲銳光。
    董佑群推門而入時還帶著風,領帶歪斜地掛在脖頸,額角沁出細密汗珠。顧有為抬手示意金宋峰等人回避,玻璃門合攏的刹那,會議室裏的氣壓似乎又低了幾分。
    "出事了?"顧有為率先打破沉默,伸手從牆角的恒溫箱裏取出礦泉水,瓶身凝著的水珠在燈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董佑群仰頭灌下半瓶水,喉結劇烈滾動:"書記連夜進京臨走前特意交代,他很滿意你對雅隆的處置,但雅隆項目按國土廳意見推進。"他的食指無意識敲擊著礦泉水瓶,發出規律的噠噠聲。
    顧有為捏著鋼筆的指節驟然發白,筆尖在便簽紙上洇出墨團:"上麵定了?"
    董佑群抬手虛指天花板,喉間溢出短促的輕笑:"丁闕誌接棒省委書記,劉正夯升任國務委員兼書記處書記。"
    這個答案顯然在顧有為意料之中,卻又帶著某種難以名狀的震撼。他向後仰靠在真皮座椅上,西裝紐扣崩開一粒,露出淺色襯衫領口。窗外暮色漸濃,將他的麵容切割成明暗交錯的輪廓。
    "明天陪我去貢城市委。"董佑群將空瓶重重按在會議桌上,"孫昕的事,丁省長...丁書記會親自......"他雙手在胸前交叉,這個意味深長的動作讓空氣瞬間凝固。
    顧有為望著窗外次第亮起的萬家燈火,忽然輕笑出聲。貢城那攤子爛事,在這場權力更迭的棋局裏,確實成了微不足道的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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