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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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府的沉香在青銅獸爐中靜靜燃燒,青煙嫋嫋上升,在書房梁柱間繚繞出詭異的紋路。
    嚴世蕃煩躁地掀開簾子闖入,蟒袍下擺帶起一陣風,驚散了盤旋的煙縷。
    "父親!"嚴世蕃那隻獨眼中燃燒著不甘的火焰,"陳恪的新章程出來了!公估局、三方畫押、錦衣衛核驗——這是要把我們的根都刨了!"
    嚴嵩端坐在紫檀木太師椅上,枯瘦的手指輕輕摩挲著一份奏折,眼皮都沒抬一下:"東樓,關門。"
    嚴世蕃咬了咬牙,回身重重關上房門。門軸發出"吱呀"一聲響,像是老人疲憊的歎息。
    "胡宗憲那老狐狸居然稱病!"嚴世蕃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當初父親舉薦陳恪去辦這事,不就是為了用胡宗憲掣肘他嗎?他胡宗憲的屁股是想換個地方坐了?"
    嚴嵩緩緩抬頭,渾濁的老眼望向窗外。暮色中,幾隻麻雀在簷下爭奪一粒幹果,撲棱棱的聲響在寂靜的書房裏格外清晰。
    "靜觀其變。"嚴嵩的聲音沙啞如老樹皮摩擦,"陳恪就算辦得漂亮,我們也有舉薦之功。"
    嚴世蕃的獨眼猛地睜大,蟒袍下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父親!底下的人喂不飽,以後誰還為我們嚴家賣命?"他俯身撐在案幾上,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刀,"難道真當清官了?皇上要的,可不是清官!"
    案上的燭火突然搖曳,將父子二人的影子投在牆上,扭曲如兩隻爭鬥的獸。
    書房內霎時安靜下來,隻有更漏的滴水聲清晰可聞。
    "為父問你,"嚴嵩突然直視兒子的獨眼,"皇上最恨什麽?"
    嚴世蕃皺眉思索:"貪墨?"
    "錯。"嚴嵩搖頭,枯瘦的手指點了點案上那本藍皮冊子,"皇上最恨的是不聽話。"他忽然俯身,丹藥的氣息噴在兒子臉上,"陳恪若真能把這漕糧改銀辦成,說明什麽?說明他比胡宗憲更得聖心!"
    嚴世蕃的獨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他太明白父親的潛台詞——在嘉靖朝,得寵信者得天下。
    嚴家二十年屹立不倒,靠的從來不是清正廉潔,而是能為皇帝斂財的本事。
    "可那些漕丁、閘官、倉吏..."嚴世蕃的聲音發緊,"都是我們經營多年的..."
    "棄子罷了。"嚴嵩擺擺手,眼中精光一閃,"隻要皇上還需要我們嚴家,這些爪牙要多少有多少。"
    窗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梆子聲,驚飛了簷下爭奪的麻雀。
    嚴世蕃望著父親溝壑縱橫的老臉,忽然覺得那皺紋裏藏著的不僅是歲月的痕跡,更是無數血腥算計的沉澱。
    "兒子...明白了。"嚴世蕃緩緩起身,蟒袍上的金線在燭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兒子告退。"
    嚴嵩"嗯"了一聲,重新埋首奏折。
    待兒子的腳步聲消失在回廊盡頭,老首輔才輕輕放下毛筆。
    轉過三重院落,嚴世蕃獨站在自家庭院的假山前。初升的月亮將太湖石照得慘白,像具風幹的屍骸。
    "父親..."他對著虛空喃喃自語,"難道你真的老了麽?"隨即,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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