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頓時騷動起來，工匠們交頭接耳，眼中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
    幾個年輕工匠甚至踮起腳，生怕漏聽一個字。
    \"都知道本伯曾在蘇州練兵吧？\"陳恪突然話鋒一轉，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蘇州十五名工匠組成的燧發槍工坊，你們猜猜，他們工錢幾何？\"
    他故意停頓，目光掃過台下期待的麵孔，突然伸出五根手指：\"每人每月五兩！概不拖欠！工匠長更是十兩！比蘇州新軍的餉銀還要多！\"
    廣場上瞬間炸開了鍋。
    工匠們瞪大眼睛，月俸五兩銀子，那可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陳恪的聲音穿透嘈雜：\"而你們——\"他故意拖長音調，\"隻要認真去做，隻會比他們更高！\"
    歡呼聲如潮水般湧來，工匠們漲紅著臉，揮舞著粗糙的雙手。
    幾個白發蒼蒼的老匠人老淚縱橫，他們做夢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等到匠人被重視的一天。
    陳恪抬手示意安靜，待聲浪稍歇，突然拋出一枚更重的炸彈：\"甚至，我還要向皇上請旨，設匠人官職，可蔭子入國子監！\"
    這句話如同驚雷，震得全場鴉雀無聲。
    國子監？那可是讀書人的聖地！匠人的子孫也能進去？
    短暫的寂靜後，爆發出比先前更熱烈的歡呼。
    工匠們激動得語無倫次，有人當場跪下磕頭，有人抱頭痛哭。
    幾個年輕工匠擠到台前，眼中燃燒著熾熱的火焰。
    陳恪的目光越過狂歡的人群，注意到站在後排的幾位官員麵色各異。
    高拱派來的兵部主事吳兌正若有所思地捋著胡須，而角落裏幾個穿綠袍的小官則交頭接耳，眼中滿是懷疑。
    \"從今日起！\"陳恪的聲音陡然拔高，\"火藥局月俸最低三兩，按月發放，絕不拖欠！\"他右手握拳重重砸在左掌，\"本伯以爵位擔保！\"
    聲浪再次爆發，這次連那些持重的老匠人都紅了眼眶。
    有個老工匠顫巍巍地舉起手，嘶啞著嗓子喊：\"伯爺大恩！老漢這條命賣給伯爺了！\"
    陳恪卻突然搖頭，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搖晃：\"不是賣給我。\"他轉身指向紫禁城方向，\"是賣給大明，賣給皇上！\"
    這個細微的調整讓那幾個官員明顯鬆了口氣。
    知乎收藏夾《官場避諱指南》自動翻開：【當你要收買人心時，請記住——功勞歸上，責任歸己】。
    歡呼的聲浪漸漸平息，工匠們臉上的笑容還未褪去，卻已多了幾分肅穆。
    陳恪站在高台上，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台下每一張麵孔。
    他注意到那些工匠粗糙的手指緊緊攥著衣角，眼中興奮的光芒持續閃爍。
    \"知道為什麽要組建神機火藥局嗎？\"陳恪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如同悶雷在遠處滾動。
    台下眾人麵麵相覷，幾個膽大的工匠搖了搖頭，更多人則保持著沉默。
    在他們樸素的認知裏，這所謂的神機火藥局，與王恭廠並無二致——不過是換個地方繼續做苦力罷了。
    陳恪嘴角微揚，他緩步走向台前。
    \"很多人都高看了我陳恪。\"他突然開口，聲音清朗如玉石相擊，\"以為蘇州之戰，我陳恪是憑一人之力，就全殲徐海部。\"
    台下幾個年輕工匠不自覺地點頭，眼中閃爍著崇拜的光芒。
    陳恪卻突然搖頭，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輕輕搖晃：\"但你們可知，蘇州燧發槍工坊生產出的槍械火藥，使得擊發率高達九成，炸膛更是鮮有發生，每六十息可擊發三次。\"
    他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如錘，敲在每個人心頭。工匠們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他們開始意識到，這位伯爺說的不是虛言。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陳恪轉身，指向遠處王恭廠的方向，\"昔日王恭廠的混亂將一去不返！\"
    這句話如同一把火，點燃了工匠們眼中的希望。
    那些白發蒼蒼的老匠人嘴唇顫抖，渾濁的眼中泛起淚光。
    他們太清楚王恭廠的混亂與腐敗，材料以次充好，工期拖延，更可怕的是隨時可能發生的爆炸事故。
    陳恪的目光越過工匠，落在後排那些身著官袍的官吏身上。
    以吳兌為首的實幹派官員站得筆直，花白的胡須在寒風中微微顫動；而那些工部調來的小吏則眼神閃爍，不時偷瞄同僚的反應。
    \"而如今，\"陳恪的聲音陡然提高，在廣場上回蕩，\"正是我們展現大明強軍的大好時機！\"
    他刻意在\"我們\"二字上加重語氣，目光灼灼地看向那些官吏。
    吳兌會意，挺直了本就挺拔的腰杆；年輕的趙士禎更是激動得握緊了腰間的測距儀，指節發白。
    陳恪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十分了解這些官吏的心思。
    寒窗苦讀數十載，誰不想青史留名？
    而現在，他給了他們一個機會，一個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機會。
    \"本伯可以向諸位保證，\"陳恪的聲音帶著蠱惑人心的魔力，\"凡在此局立下重大功勞者，他日大明史書中，必有一席之地！\"
    這句話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
    官吏們再也維持不住表麵的鎮定，有人倒吸冷氣，有人交頭接耳，更有幾個年輕的官員漲紅了臉，眼中燃燒著野心的火焰。
    陳恪滿意地看著這一幕。畫餅要畫得大，更要畫得香。
    這些讀書人最在乎的不就是身後名嗎？現在，他給了他們一個名垂青史的機會。
    但光有夢想還不夠。
    陳恪突然變臉，笑容如潮水般褪去。
    他從袖中抽出一卷文書，嘩啦一聲展開。
    \"神機火藥局章程！\"他的聲音冷峻如刀，\"自今日起施行！\"
    工匠們不自覺地屏住呼吸，官吏們則伸長脖子，想要看清文書上的內容。
    \"其一，工匠按技藝分三等九級，月錢自三兩至二十兩不等，按考核升降！\"
    \"其二，火藥製備分十二道工序，各司其職，嚴禁越界！\"
    \"其三，物料進出需三重查驗，記錄在冊，責任到人！\"
    陳恪每念一條，聲音就提高一分。
    到最後，幾乎是擲地有聲：\"凡玩忽職守者，杖三十，革職查辦！貪墨物料者，流三千裏！造成事故者，以謀反論處！\"
    凜冽的寒風吹過廣場，工匠們臉上的喜色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與敬畏。
    那幾個工部小吏更是麵如土色，雙腿微微發抖。
    陳恪的目光如刀般刮過每個人的臉：\"在我這，沒有任何裙帶，門第，隻看能力！\"他一字一頓，每個字都重若千鈞，\"能者上，劣者走！\"
    最後一句話如同驚雷炸響，震得幾個年輕工匠渾身一顫。
    廣場上一片死寂，隻有寒風呼嘯的聲音。
    陳恪緩緩卷起文書，目光掃過眾人。
    他看到的不再是散漫的工匠和敷衍的官吏，而是一支即將成型的精銳之師。
    \"現在，\"陳恪的聲音突然柔和下來，\"願意留下的，到吳主事處登記。不願的，\"他指了指大門，\"門在那邊，絕不強留，寧缺毋濫！\"
    說完，他轉身走向高台後方。
    身後，短暫的沉默後，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喊聲：\"願為伯爺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