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狼煙驟起(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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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
常鈺的咆哮如同撕裂布帛的刀鋒,瞬間刺破戰場上空沉悶的死亡氣息。
“砰!砰砰砰砰砰——!!!”
第一排跪姿火銃手,幾乎在命令落下的刹那,扣動了扳機!震耳欲聾的爆鳴聲連成一片!
槍口焰如同地獄之花驟然綻放,橘紅色的光芒瞬間吞噬了前排士兵堅毅而冰冷的麵容!
鉛彈組成的金屬風暴,帶著灼熱的氣流和刺耳的尖嘯,狠狠撞入迎麵衝來的第二波韃靼重騎!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衝在最前方的韃靼百夫長,臉上的獰笑甚至還沒來得及褪去,他身披的重甲如同紙糊般被撕裂!
數枚鉛彈同時貫穿了他的胸膛,巨大的衝擊力將他魁梧的身軀猛地向後掀飛,連人帶馬撞入緊隨其後的隊列!
“噗嗤!”“哢嚓!”“嘶——!”
鉛彈入肉的悶響、骨斷筋折的脆裂、戰馬瀕死的哀鳴瞬間交織成一片!
人仰馬翻!衝在最前的數十騎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瞬間人仰馬翻!滾燙的鮮血如同噴泉般潑灑在冰冷的凍土上,瞬間染紅一片!
戰馬悲鳴著栽倒,將背上的騎士狠狠甩出,砸向後方!
高速衝鋒的騎兵根本來不及反應,如同滾落的保齡球瓶,被前方倒下的同伴和戰馬絆倒、撞飛!慘叫聲、骨骼碎裂聲、戰馬嘶鳴聲混雜著金屬碰撞的刺耳噪音,響徹雲霄!
衝鋒的狂潮,如同撞上了無形的礁石,硬生生停滯!前排的混亂如同瘟疫般向後蔓延!
後續的騎兵驚恐地勒緊韁繩,試圖避開前方翻滾的人馬肉牆,卻反而造成了更大的混亂!衝鋒的勢頭,竟被這第一輪齊射硬生生扼住了咽喉!
“第二排——放!!!”
常鈺的命令沒有絲毫停頓,冰冷如鐵!
“砰砰砰砰砰——!!!”
第二排半蹲的火銃手,銃口微抬,再次噴吐出致命的火舌!硝煙更加濃密,幾乎遮蔽了視線!
鉛彈如同死神的鐮刀,精準地收割著那些試圖繞過前方混亂、或勒馬不及的韃靼騎兵!
“第三排——放!!!”
“砰砰砰砰砰——!!!”
第三排站立的火銃手,銃口斜指稍遠距離,第三輪齊射如同疾風驟雨,狠狠砸向已經開始出現潰散跡象的韃靼後隊!
三段擊!如同永不停歇的死亡樂章!
槍聲連綿不絕,幾乎沒有間隙!硝煙滾滾升騰,在戰場上空形成一片灰黑色的巨大帷幕,遮天蔽日!
鉛彈破空的尖嘯聲、韃靼人的慘嚎聲、戰馬的悲鳴聲,混雜著震耳欲聾的槍聲,形成一股令人靈魂戰栗的死亡交響!
衝在最前的第二波韃靼重騎,如同被投入絞肉機的血肉!
人仰馬翻,屍橫遍野!原本氣勢洶洶的鋼鐵洪流,此刻在連綿不絕的鉛彈風暴麵前,竟顯得如此脆弱不堪!
衝鋒的勢頭徹底瓦解,僥幸未死的騎兵驚恐地調轉馬頭,試圖逃離這片死亡之地,卻被後方仍在衝鋒的同伴撞得人仰馬翻!混亂如同雪球般越滾越大!
而左右兩翼分流出去的第一波衝鋒的重騎,此刻正陷入進退維穀的絕境!
他們按照原定計劃,成功繞到了新軍方陣的側翼,正準備重整隊形,發起致命的側衝!
然而,眼前那地獄般的景象讓他們徹底懵了!
正麵衝鋒的主力,那五千重騎,竟在短短幾個呼吸間,如同被投入絞肉機般血肉橫飛,潰不成軍!
那支靛青色的步兵方陣,依舊如同沉默的礁石,紋絲不動!三段擊的火力網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長矛如林的陣線,閃爍著冰冷的寒光!
衝鋒?衝上去送死嗎?他們親眼目睹了正麵衝鋒的下場!那連綿不絕的槍聲如同催命符!
不衝鋒?難道就這樣看著?軍令如山!
兩翼的韃靼重騎將領臉色煞白,握著彎刀的手微微顫抖,竟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戰場瞬息萬變,原定的完美戰術,在絕對的火力碾壓麵前,成了一個殘酷的笑話!
望樓之上,俺答汗臉上的獰笑早已凝固,化為一片死灰!他死死盯著那片被硝煙籠罩、人仰馬翻的修羅場,瞳孔因極度的震驚和恐懼而劇烈收縮!
那是什麽?!那是什麽鬼東西?!
比爆竹更密集!比萬箭齊發更恐怖!
連綿不絕,毫無停歇!他的重騎,他引以為傲、足以踏平任何步兵方陣的鐵甲洪流,竟在這短短數十息內,如同麥稈般被成片割倒!
連衝鋒的勢頭都被硬生生打斷!
冰冷的恐懼,瞬間湧上他的心頭!他仿佛看到了長生天降下的神罰!
“不!不可能!”俺答汗猛地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聲音因恐懼而嘶啞變形,“長生天!這不可能!!”他猛地抓住身旁親衛的衣領,目眥欲裂,“衝!讓他們繼續衝!不許退!誰敢退,老子砍了他!後續所有騎兵!都給老子壓上去!壓上去!用人堆!也要把那些南蠻子給老子碾碎!碾成肉泥!!!”
他徹底瘋狂了!他清楚的知道,再猶豫一瞬,韃靼的軍心將徹底崩潰!
這支詭異的步軍,必須立刻、馬上、不惜一切代價摧毀!否則,今日便是他數萬大軍的末日!
淒厲的號角再次響起,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瘋狂!
韃靼大營深處,最後的預備隊——近萬精銳騎兵,如同被驅趕的獸群,在督戰隊雪亮的彎刀逼迫下,發出野獸般的嚎叫,紅著眼睛,不顧一切地湧出營門,匯入前方混亂的戰場,朝著那片依舊沉默如山的靛青色方陣,發起更加瘋狂、更加不計代價的衝鋒!
人數!此刻成了韃靼人唯一的依仗!
如同黑色的怒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數倍於新軍的韃靼騎兵,從正麵、從兩翼,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地湧向那看似搖搖欲墜的步兵方陣!
戰場瞬間被分割。
新軍兩翼的千餘輕騎,早已陷入苦戰。
他們憑借馬槍的犀利和悍勇,死死纏住了原先那三千韃靼輕騎,自身傷亡也在急劇增加。
此刻,麵對後續湧來的、數量遠超己方的韃靼騎兵,他們分身乏術,隻能眼睜睜看著部分韃靼騎兵繞過他們,如同餓狼般撲向步兵方陣的兩翼!
步兵方陣內,槍聲依舊沒有停歇,但節奏明顯加快,帶著一種決絕的意味。
“長矛手!頂住!”百戶、總旗的嘶吼聲在槍聲間隙響起。
“噗嗤!”一名悍勇的韃靼騎兵,借著同伴用生命撞開的微小縫隙,竟硬生生衝破了最外圍的長矛叢林!他揮舞著彎刀,獰笑著劈向一名火銃手!
“殺!”旁邊三名長矛手怒吼著,三杆長矛同時刺出!一矛刺穿馬頸,一矛捅入騎兵小腹,一矛狠狠紮進他的大腿!那騎兵慘叫著被從馬背上掀飛,重重砸在地上,瞬間被數支長矛釘死!
但這樣的缺口,正隨著韃靼騎兵不顧傷亡的瘋狂衝擊,越來越多地出現!
靛青色的方陣邊緣,如同被無數螞蟻啃噬的堤壩,開始出現細小的、卻致命的漣漪。
士兵們怒吼著,用長矛捅刺,用火銃抵近射擊,甚至用腰刀、用刺刀與衝入陣中的韃靼騎兵展開慘烈的肉搏!
鮮血染紅了靛青色的軍裝,屍體在拒馬樁前堆積。
方陣依舊穩固,但如同被巨浪反複拍擊的礁石,每一次衝擊都帶來劇烈的震顫和細碎的剝落。
士兵們眼神中的堅毅依舊,卻多了一絲血絲和難以掩飾的疲憊。
望樓之上,俺答汗看著下方那靛青色方陣邊緣不斷爆發的血花和微小的混亂,看著己方騎兵如同飛蛾撲火般前赴後繼,終於發出了一陣狂笑,笑聲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癲狂和刻骨的怨毒:
“哈哈哈!陳恪小兒無謀!任你火器犀利,任你陣法精妙,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不過是螳臂當車!常鈺?區區一個南蠻參將,也配與本汗的鐵騎爭鋒?今日,本汗便要踏碎你這支妖軍!用你們的頭顱,鋪就本汗凱旋的階梯!”
他仿佛已經看到,那看似堅不可摧的靛青色壁壘,在數萬鐵騎的反複衝擊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