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這並非莫衝一人之功。
    而是他拜托萬法仙門的同門支持，刻意將先前的布置在同一時刻全部展現出來。
    趙義望著這綿延十數裏的奇跡，臉上表情一時之間也有些呆滯。
    而隨即莫衝取出的數車靈米，在這等神通麵前，也顯得有些不值一提。
    夜幕降臨，縣中央廣場燃起衝天篝火，趙義領著重獲新生的百姓們載歌載舞。
    烤得金黃流油的赤瞳狼肉、泛著靈光的五色米糕、沁人心脾的百花釀，雖每人僅得淺嚐，卻讓歡慶氣氛愈發熱烈。
    這些東西實際上並非是真正意義上的靈食。
    隻不過是種植或飼養在靈氣充盈地段食物，沾了些靈氣，味道變得可口一些。
    對於修士而言顯得雞肋，但對於普通人而言卻是難得一見的山珍海味，食用之後更有易筋洗髓，強身健體的功效。
    篝火映照下，莫衝與澹台景雪端坐主位，趙義恭敬侍立其後。
    當喧囂漸歇，始終靜默的莫衝忽然舉杯，白玉酒盞在火光中流轉著琥珀色的光暈。
    "今夜的宴席，眾位可還盡興？"
    聲音裹著神識掃過人群，正給莫衝添酒的趙義手腕一顫，酒壺差點墜地。
    莫衝垂眸望著盞中琥珀色酒液，丹火在瞳孔深處明滅。
    一名醉倒的漢子突然仰天大笑："痛快！自打生下來到如今，某家還是頭回嚐到人吃的東西！"
    這人名喚趙三，乃是趙義的堂弟，此刻抱著半隻烤靈雉啃得滿嘴流油。
    澹台景雪素手按在焦尾琴上，神識掃過趙三的眉心黑氣。
    此人看似豁達，實則三魂七魄早已被邪氣蝕出蜂窩般的孔洞。
    她餘光瞥見莫衝嘴角微翹，正在以汙穢邪源的能力輔以術法影響暗地裏影響眾人心緒。
    讓他們心中沉浸在喜怒憂思悲恐驚中，反複遊走，削弱心防。
    才好更容易被莫衝接下來的話語所煽動。
    依照築基修士的法力，影響一個凡人的情緒自然算不得什麽問題。
    但莫衝此時是同時影響場上數千人的情緒。
    不僅對法力會造成極其巨大的消耗，甚至會影響莫衝的道心。
    畢竟與數千人的喜怒哀樂比起來，一個修士的心境再穩固，也如同蚍蜉撼樹。
    但莫衝卻是擺擺手，示意景雪師姐不用多慮。
    "若是阿姐還在..."李二狗忽然扔掉雞骨，盯著躍動的篝火發呆："她最喜這蜜炙的滋味。"
    廣場上的旗子無風自動，戌時三刻的梆子聲被拉長成嗚咽。
    百姓們捧著靈食的手僵在半空，喉頭仿佛噎著陳年舊事。
    他們都是被邪神豢養至今的普通百姓，此刻望著盤中珍饈，再聯想起過去所吃的所謂美味，竟然是要以自身血肉來交換。
    甚至要以自己的兄弟姐妹、妻兒子女、父母至交的性命作為交換。
    一時之間，整個縣城中的百姓都沉浸在悲苦哀傷的氣氛之中。
    莫衝仰頭飲盡杯中物，酒液化作青煙從七竅溢出，散入百姓之中。
    澹台景雪看得真切，那酒盞分明是空的。
    “這是你的計劃？讓百姓沉浸在悲苦的負麵情緒之中？”
    這些情緒對於邪物而言，的確是滋養他們的上好資源。
    若是善加利用，也可以將這些怨氣作為修行的資源。
    但這些情緒雖然強大，但卻是雜亂無序，各種複雜情緒混亂不堪。
    若是作為神道修煉的念力，這些摻雜了大量混雜念頭的信仰根本是一文不值。
    而且最關鍵的的一點是，任何人都不可能長時間沉浸在傷痛和悲哀之中。
    哀傷絕非可以長時間持續的情緒。
    哪怕是再刻骨銘心的感情，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會變得逐漸平淡。
    再深刻痛苦的傷疤，也會隨著時間而逐漸抹平。
    若是強行以各種手段將這些情緒延長下去，這些人也隻會迅速淪為生無可戀，萬念俱灰的廢人。
    一旦徹底萬念俱灰，別說是作為神道信仰的柴薪。
    就連七情邪菇都難以在他們身上寄生繁衍，吸收養分。
    “沒錯，我既不準備裝普通正神的虛偽模樣，用所謂保佑世人、趨吉避凶來吸引他們。”
    “也不打算靠什麽哀傷、悲痛的情緒讓他們保持對新神的信仰。”
    真正最直接，最猛烈的情緒，唯有仇恨最是純粹。
    與其他複雜的情緒不同，仇恨是赤裸裸，最為純粹的念力。
    不會被貪婪、畏懼、懷疑、哀傷等幹擾。
    比起正道神靈受到的那些普通信徒的祈禱參拜，仇恨的信仰會比他們強上百倍，純粹百倍。
    正因如此，曆朝曆代而來，各路宗教的興盛都是在大災大難之後。
    尤其是人們越活不下去，各路宗教就越是猖獗興盛。
    看到眾人頹廢、低沉的模樣。
    趙義卻是及時發揮了自己百姓中領袖的職責。
    站出來朗聲說道：
    “逝者已矣，我等絕不可裹足不前。正是要趁此機會重新奮發，才不會辜負生者的犧牲。”
    “如今有了萬法仙門眾仙人的幫助，諸多困難便可迎刃而解，我們也能徹底擺脫邪神的操控，重新活出個人樣！”
    隨著趙義的演講，眾人眼中的神采逐漸豐富，似乎重拾了生活下去的奮鬥勇氣，點燃了他們的希望。
    就在此時，莫衝也站了起來，向眾人傳音道：
    “很好，你們可以奔向美好的生活，縱情享樂，徹底忘卻那些邪物帶來的恐怖和屈辱。”
    就在眾人歡欣雀躍，麵露喜色之時。
    莫衝神識發出的聲音卻突然放大，驚得陣外槐樹上夜鴉撲棱棱飛起。
    “但你們不覺得自己太自私了嗎！？”
    自私？
    眾人一時之間也是麵麵相覷，不知道仙人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他們怎麽自私了？
    “你們重新迎來了希望，迎來了自尊，可以坐在這裏享受美酒，享受美食，享受仙人帶給你們的美好生活。”莫衝不屑的說道：
    “但你們死去的家人、父母、妻兒子女、親朋好友，他們又該去哪裏享受如今的美好？”
    活在乙七縣的人，哪個沒有親朋好友死於邪物之手。
    不少人甚至是眼睜睜的看著親友被邪物吞食。
    而他們則是隻能繼續屈辱的割肉放血，作為牲畜供人豢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