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睿後麵說什麽，林風已經沒再認真聽，總歸是畫餅，大差不差。
    看著麵前紅光滿麵的臉上一張一合的嘴唇，她懷疑做製片的是否都這麽能忽悠人。
    也難怪，否則怎麽會有人甘願上鉤給他免費打工？
    群裏那些策劃還不知道有沒有從他這領到過工資呢。
    印象裏他一直是這身黑襯衫加西褲的組合，林風很想提醒他夏天穿黑色容易招蚊子。
    或許這就是他的審美，低調簡潔，看著上檔次，最重要的是不會出錯。
    他之前朋友圈裏發的電影節合照也是這套衣服，林風很難不看出漏洞，他的衣櫃裏應該選擇不多。
    想到這，喻明澤也經常穿深色卻不令人生厭，估計得益於他那張英俊冷臉。
    張睿單看外形也不算差，隻是硬漢形象的臉上時常掛著虛偽圓滑的笑，難免顯得掉價。
    “……林風，我很看好你，肯定能改出來。”
    張睿已經從對項目大展宏圖過渡到恭維她的個人能力。
    林風不敢輕易苟同。
    “你的意思是，確定以她為女主原型改一版？”別的都不打緊，她隻想精確知道自己麵臨的挑戰。
    可惜張睿拒絕給她痛快話，而是玩起文字遊戲：“你可以以她的形象為參考，畢竟她要真出演，咱們這個項目就起飛了！”顯然還沉浸在一飛衝天的幻想裏。
    這是要……大改？還是堅持原思路？
    或者讓她自己把握？
    領導一貫的馭人風格，隻把握原則，不指點細節。隻看結果，不問過程。
    隻要目的達到了，怎麽都好。
    而她要怎麽改出一版既能吸引袁葉出演，又保留原作初衷的劇本呢？
    林風突然很想念張楠導演，那個手持皮鞭催趕文小羊的牧羊人。即使嚴厲冷酷，她的要求也總是精準、高效，而不是眼下這般放任她自己在泥潭裏摸索。
    這才叫真伯樂的含金量。
    身旁突然“咣當”一聲，打斷她思緒。
    路過的服務員衣角不小心帶到桌邊餐巾盒，連帶著桌上餐具乒鈴乓啷掉了一地。
    服務員立馬蹲身去撿，過道實在窄，林風起身讓位。
    這個小插曲將周圍用餐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服務員是個小男生，慌張地不斷道歉。
    “沒事。”林風並不在意，也沒想究責，隻是被大家盯著忍不住有些別扭。
    桌上水杯被帶翻，水珠斷了線滴落，濺在她褲子上留下一串深色印痕。
    服務員見狀更內疚，“對不起，弄濕了……”
    “沒事。”林風隨意抽了兩張紙巾蘸了蘸，這點水還不礙事。
    好不容易清理幹淨重新坐定，林風又抽了張紙巾去拭桌上殘留的水漬。
    張睿也拿張紙巾蓋過來，差點附上她的手，被她靈敏躲過。
    “沒事吧？”他神色如常。
    “嗯。”林風抿唇，心裏揮之不去的別扭。
    雖然這點小事故很快就得以平息，周圍人仍有意無意朝他們投來目光，加之緊接著張睿開始恬不知恥地吹牛皮，什麽某大導演是他哥們兒，哪個著名演員跟他很熟之類的。聽到耳熟能詳的名字，大家八卦欲更甚，看他們的目光也帶上探究。
    林風簡直如坐針氈、如芒在背、如鯁在喉，恨不能把他音量調小。
    在外人眼裏，兩相對坐，不會以為她是上趕著被潛規則的那個吧？
    真丟人！
    眼下七點過半，兩人已不知不覺談了快兩個小時。當然大部分是他說林風聽著。
    麵前的幾盤菜也見底，可張睿還沒有道別的意思。
    林風不時摁開手機看時間，不想錯過末班車，也有專門做給他看的意思。
    大哥，差不多得了，誰想聽你一直擱這吹牛！
    正當她苦思冥想用什麽理由結束這場乏味的飯局，旁邊端來一碗冰粉。
    林風扭頭看去，先前那個服務員去而又返。
    “這個，給你……剛才不好意思。”服務員說著有些臉紅。
    原來是失誤的歉禮。
    林風本想說不用，又不好拒絕他的好意，隻能任他擺在自己麵前。
    “請慢用。”任務完成，他滿意離開。
    林風看著麵前比剛才那杯大了兩倍的冰粉，有些踟躕。
    先前點的那小杯還沒吃完，隻被她淺淺動了兩口，大病初愈加例假，有點涼，隻嚐個味。
    如今這碗說什麽也吃不下去了，太浪費……
    “你不吃嗎？”張睿納悶她久久不動。
    “……吃飽了。”
    “那，不介意我吃吧？”
    林風驚訝抬頭，沒想到他會這麽問。
    “當然。你吃吧。”她將冰粉碗推給他。
    張睿也不扭捏，拿起勺子吸溜吸溜開吃。
    林風是真不介意，別說這頓是他請，不浪費這點就值得點讚。
    “嗯，確實不錯。難怪你們都愛吃這個。”張睿抹了抹嘴評價。
    這碗追加的冰粉順理成章給了他將飯局繼續拖下去的理由，林風有些後悔，早知道她就自己解決了。
    而他口中這個“你們”指誰，不得而知。
    或者他心裏已經將她劃分為某類人？
    難怪每次劇本策劃會她總有種誤闖某人後宮的錯覺，此時終於有了猜測。
    估計他還挺享受這種掌控感的吧。
    “對了，給我個地址，”張睿貌似不經意提起，“這次去電影節帶了點特產回來，給你寄點。”
    林風頓時警鈴大作。
    “你們整天創作費腦子，得好好養身體。”他加上一句。
    並沒能打消林風顧慮。
    “謝謝，不用了。”
    “別客氣，給你寄點。”
    “……我不怎麽吃保健品，給我浪費了。”
    “不是保健品，特產，對身體好。”
    “……真不用了，我也不會做……”
    林風的借口快用完了，要是他再堅持，她不介意當場翻臉。
    察覺她的抗拒，張睿終是放過，沒再提這茬。
    時間已過八點，林風覺得虛與委蛇夠了，不想再拖。
    “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回去了。”說著起身。
    張睿將最後一口冰粉送進嘴裏，跟著起來，“我送你。”
    “不用麻煩了。”
    “服務員，買單！”他大聲招呼。
    林風甩不掉，被他跟著送到地鐵口。
    直到兩人分開，她才長長舒了口氣。
    終於甩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