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明澤壓著晚會剛結束便急匆匆趕了回來。
    到家門口看到紅彤彤的對聯，有一瞬怔愣，隨即嘴角勾起一抹笑。
    他能想象林風踮著腳尖將對聯貼上去的笨拙模樣。
    自他住進這裏，過年從來冷冷清清，跟普通工作日沒什麽不同。
    這幅對聯的出現提醒他有人在等待，他不再孤單，不禁心裏暖洋洋的。
    喻明澤動作放輕去開門，想給她個驚喜。
    不知道她有沒有睡？
    還是在等他？
    屋內一片漆黑，應該是睡了。
    喻明澤換了拖鞋，徑直朝臥室走去。
    意外的是，裏麵也空無一人，林風不知去了哪。
    大過年的，又是淩晨，她能去哪？
    返回客廳，燈光將房間照得恍如白晝。
    喻明澤環視四周，一切都在該在的地方，沒什麽不同。
    “紫焰，你媽呢？”他轉向沙發背上的小獅子，質問。
    小獅子呆呆回視，仿佛控訴：【哼！讓你不回來！自己找！】
    喻明澤歎了口氣，他跟個死物置什麽氣。
    隨即掏出手機，撥了林風電話過去。
    長久的呼叫等待音後，機械提示音響起：【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sorry! ted cannot be reacease try again ater……】
    喻明澤不死心，又連續打了幾次，結果都一樣。
    打開對話框，發消息：【在哪？】
    發過去好久都沒動靜，沒看到，還是不想回？
    或者，沒辦法回？
    喻明澤逐漸焦躁起來，她是怪他不能回來陪她過年所以才故意躲著他？
    大晚上的她能去哪？
    他又能去哪找她？
    門上的對聯也不像生氣啊……
    喻明澤轉而去了衣帽間，發現她的常服和行李箱不見了。
    隨後又進了廚房，冰箱裏還剩包了一半的餃子餡，冷凍室裏上凍的手工水餃粘成一團，不像林風平時頗有秩序感的風格。
    一旁垃圾桶裏，喻明澤看到一張半皺的超市小票，撿起攤開，上麵一長溜當地特產。
    家裏沒見蹤影，應該和她一起帶走了。
    是送禮？
    結合有限跡象判斷，林風應該是臨時決定去某處，而且走得匆忙，甚至都沒跟他說一聲。
    或許不想打擾他工作。
    可現在總該回個信啊。
    還是回家了？
    喻明澤記起去年除夕，閑聊時林風曾說過不想回家，那又有什麽理由讓她非回去不可？
    再說，他也不知道她家在哪……
    工作也不允許他拋下一切立刻去找她。
    ……這男友當的真不合格。
    喻明澤越想越內疚，最後開始猶豫，要不要報警？
    從帝都坐普快回家的途中，有一段路上全是山，火車從鑿山而開的長長隧道中一一穿過，就像在玩某種遊戲。
    這個時候不僅視線被完全遮擋，耳膜也跟著臌脹。
    林風對這段路記憶猶新，上大學時來回往返很是熟悉，常常根據通過每個隧道的時長想象大山的巍峨。
    或是想象無意間闖入時空扭曲的蟲洞，再現時不知身在何方。
    後來這條路線開了動車高鐵，就很少再坐慢車，這段路也闊別許久，此時再逢像重遇老友般感慨。
    物是人非。
    喻明澤打電話發消息試圖聯係時，林風正在一個接一個黑漆漆的隧道裏感慨人生。
    當然信號被隔斷。
    新年倒計時結束後林風曾第一時間給喻明澤發了【新年快樂】的消息，可對話框長久轉圈後出現的感歎號提醒她聯係的奢望。
    這趟車信號不穩定她也是知道的。
    出門走得急，手機電量已經見底，於是不再費電嚐試，等到了再說。
    一個人坐車是很累的，尤其此時車廂擁擠又無座，連個歇腳的地都沒有。
    林風雙眼不離身旁的行李箱和大包小包禮盒，不敢掉以輕心。
    雖然周圍都是鄉音，但保不齊裏麵就有小偷呢。
    畢竟小偷也要過年啊。
    淩晨三四點的時候，林風已經困得不成樣子，但不得不繼續強撐。
    沒辦法，她要是任自己下線了，東西誰給她看？
    好在熬過那段最困的時段，接下來是完全反彈式的清醒。
    周圍跟她一樣無座的乘客都已經東倒西歪，隨便靠在角落休憩，幾個小時同乘，林風對他們的氣場也有所了解，稍微放心。
    掏出手機準備再給喻明澤發消息試試，這才驚覺手機電量已經掉到不到10，車廂裏過冷的溫度也有影響，不知能不能撐到家。
    林風抿唇，一狠心發了消息過去，長久轉圈後依舊信號不通，白白耗費幾點電。
    這下手機電量已經不到5，真是岌岌可危了。
    這趟車慢，到家得到第二天傍晚，還得坐段車才能回去。
    沒跟家裏說，自然沒人來接。
    公交不知過年開不開，打出租手機沒電可不行。
    林風去翻隨身的包，準備蹭個插座先充點電再說。
    這一翻不要緊，發現居然連充電器也忘帶了……
    這是老天在跟她開玩笑嗎？林風氣笑了。
    真是越忙越是添亂！
    可這還不夠。
    就掏出來這一會兒，過低溫度刺激手機不斷掉電，她就這麽眼睜睜看著它在手裏黑屏，關機了。
    ……
    在最恐怖的夢裏，林風也曾有過關於這一幕的想象，手機沒電關機，身無分文孤身在茫茫車流裏。
    但那也是有公交卡和充電器在手的，至少還有轉圜的餘地。
    然而現下在這趟橫跨千公裏行駛的列車上，公交卡沒用，手機關機還沒充電器，身上沒帶現金還舉目無親，真真山窮水盡！
    這是上演現實版人在囧途嘛！
    林風不禁覺得所有可求助的手段都被生生砍斷，極致的孤立無援，連帶著看周圍人的感覺都變得不同，生怕被看出端倪勾起路人趁虛而入的惡念。
    同時心裏也升起一絲抑製不住的痛快，要是她就此杳無音訊，在親近的人看來是不是就憑空消失了？
    他們會擔心嗎？
    會不會急著找她？
    喻明澤忙著工作應該還沒發現。
    家人……已經當她是不孝女，更不會關心。
    意識到她可以隨時從任何人生命裏消失，居然給她不小的安慰。
    無所謂被牽掛找尋，隻為說走就走、說斷就斷的瀟灑自由。
    林風將手機塞回兜裏，淡定下來。
    她這人小事糾結內耗，大事麵前卻很坐得定，就像現在。
    其實情況遠沒有看起來的山窮水盡，林風心裏有數，大不了向列車員借充電器。
    至於下了車如何？
    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她將老一套黑色長款羽絨服裹緊了些，繼續這趟顛簸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