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斷網,所以穿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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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小菲遇害,曾賢兒和諸葛明理被捕的消息傳回學校。
    唐小悠安慰著眾人:“哭是沒有用的,我們要振作。再不殺人,就要開學了!”
    其實,她還有另一個身份——麗花皇宮的頭牌明星唐小蝶,刺殺逸先生的任務就光榮地落在了她身上。
    時間很快來到了晚上。
    唐小蝶正在台上假唱:“夜上海,夜上海,夜呀麽夜呀麽夜上海,夜上海,夜上海,夜呀麽夜呀麽夜上海……”
    幾個黑衣人入場,逸先生坐下,唐小蝶一邊扭一邊朝他拋媚眼。
    “老板,昨天三個襲擊司令部的瘋子已經處理了。一個不男不女的炸死了,另一個女的和男的關起來了。您看要不要逼供一下,還是?”孟小嶼向逸先生匯報工作。
    “能問就問。”
    “要是他們不說呢?”
    “乃伊組特!”
    孟小嶼點點頭表示明白。
    過一會,逸先生突然問道:“台上這個假唱是誰啊?”
    “老板,她就是當紅的影視歌三棲明星——唐小蝶。您需要的話,我幫你去安排一下。”
    演出剛結束,小悠就在後台收到了逸先生用鈔票做成的花籃,並坐車去逸先生家會麵。小悠心中充滿著矛盾,又緊張,又興奮。
    “興……興奮?”張偉打斷她的講述。
    “是啊。”
    “少兒不宜,不過,說下去,我有點興奮了。”曾小賢賤笑,胡一菲鄙夷地看著他。
    “我除了帶了梳妝用品和換洗衣服。還帶了一樣致命的東西。”
    關穀神奇從後麵突然冒出來,“一定是炸彈。”
    眾人被嚇一跳:“怎麽是你?”
    “隔壁也斷網無聊嘛,所以過來聽你們講故事。”關穀神奇解釋道。
    孟嶼拍了拍受驚的諸葛大力:“你見呂子喬了沒有?”
    關穀神奇搖搖頭。
    “你把關穀帶到司令部,逸先生肯定當場嚇死。”張偉揉了揉受驚的小心髒。
    關穀神奇伸出拳頭:“親愛的,我看好你。”
    “別打斷我。”唐悠悠顯然還在生氣。
    小悠換上了性感的束身蕾絲睡衣,拿出冰鋤。
    就在這時,門外傳出了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小悠緊張的從化妝包裏又拿出一樣東西,綠箭口香糖。
    “cut!這麽緊張的場麵你吃綠箭幹什麽?”關穀神奇再一次打斷。
    “很明顯啊,馬上要演大戲了。吃個口香糖,尊重對手嘛。”胡一菲也拆開一包口香糖分了分。
    曾小賢嘴裏叼著口香糖很急切:“老板,這時候別卡碟啊!”
    “悠悠,你為什麽不等他進來就一下戳死他。為什麽還要等他進來,難道……你要是演那個?”
    “你說呢?這是為了票房考慮,你知道觀眾是上帝。”
    “大咩!”
    “關穀,你已經幫我推掉一次了。”
    關穀神奇抱著唐悠悠的胳膊哀求道:“悠悠,故事絕對不能這樣發展。”
    “現在我已經在房裏了,人家已經在門口了,你還能怎麽樣?”
    曾小賢催促:“就是,曆史的車輪滾滾而來,你擋不住了。繼續繼續。”
    “要繼續也是我來說!”
    “慢著,你要是敢說,開門進來的是你或者你的什麽曾祖父,我就拿冰鋤戳死你。”
    “放心。”關穀神秘一笑。
    “您…就是逸先生吧?”
    “小姨媽,我可算找到你了!”
    “啊?!”眾人對這個安排感到吃驚。
    關穀神奇高興的解釋道:“逸先生原名姓呂,名布字子喬。平時就用小號逸先生,哈哈哈。”
    “可惡啊!我居然把這一招忘了。”唐悠悠很懊悔。
    關穀神奇繼續講:“小姨媽!我之前看就覺得眼熟,果然是你。你怎麽穿成這樣?”
    “大…大外甥,你別管了……找我來幹什麽?”唐小悠用枕頭擋著身子。
    “特意給你安排相親呐。我有個日本朋友,事業成功成熟穩重,有魄力求上進,長得帥有風度,我要是妞一定愛上他,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我猜……那個人是不是叫關穀神奇?”
    “啊……很接近了!是他的曾祖父——關穀奇跡。你知道現在時局動蕩,女孩子要學會自愛自重,千萬別上了壞人的當。你要多聽他的話,知道嗎!”
    唐小悠氣急敗壞,用枕頭打他:“你幹什麽呀?這是你的台詞嗎?”
    逸先生站起身子指著她:“小姨媽,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呐!”
    “這還差不多。”唐小悠又想多了。
    “把她給我帶走,連夜快遞到關穀先生的府上。你給我好好服侍關穀先生,哈哈哈哈哈。”
    就這樣,唐小悠被送到了關穀先生的家裏,關穀奇跡並不是凶殘的日本軍閥,他隻是一個暫住在租界裏的采風畫家。他們一起畫畫,一起學中文,無憂無慮地生活著。
    司令部內,逸先生正在發脾氣:“他媽的,唐小悠竟然是地下分子,要謀害我的人竟然是我小姨媽!”
    孟小嶼走上前繼續說道:“我們調查過,她和上次那個不男不女的瘋子,還有那個女學生是一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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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我的大姨媽和她徒弟!”逸先生惡狠狠的看向孟小嶼:“我怎麽聽說,你一直在那個女學生的牢裏。孟副官,你倒是說說,是審問需要……還是,”他驟然停在孟小嶼麵前,身體微微前傾,壓迫感十足,“你孟副官,另有所圖?”
    牢房裏那股揮之不去的潮濕黴味,混合著劣質消毒水的刺鼻氣息,是諸葛明理這幾天最熟悉的背景氣味。
    她抱著膝蓋,蜷縮在鋪著薄薄稻草的冰冷石床上,後背緊貼著同樣冰冷的石牆,試圖汲取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支撐。
    身上的學生裝早已蹭得灰撲撲,還帶著之前打鬥留下的幾道口子。她的眼鏡片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微弱的光,鏡片後的眼神卻異常清明,帶著點審視的意味,盯著牢房門口那個幾乎每天都會準時出現的身影——孟小嶼
    孟小嶼站在鐵柵欄外,身姿依舊筆挺,穿著筆挺的副官製服,與這肮髒汙濁的環境格格不入。
    他手裏沒像前幾天那樣端著難以下咽的牢飯,而是拿著一本看起來相當厚實、封麵磨損嚴重的數學專著,還有一個用油紙包好的、還冒著絲絲熱氣的烤紅薯。
    “咳,”他清了清嗓子,聲音刻意壓低,帶著點不自然的局促,目光落在諸葛明理臉上,又飛快地移開,看向她身後的牆壁:“那個……今天夥房剩的,扔了可惜。”
    他把烤紅薯從柵欄縫隙裏小心地塞進來,放在門口還算幹淨的地麵上,動作顯得有些笨拙。
    諸葛明理沒動,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她的視線落在那本數學書上,封麵上的拉丁文標題在昏暗光線下勉強可辨——《解析幾何原理》。這本書,她曾在校圖書館的珍藏室裏見過,是孤本。
    “書也是夥房剩的?”她的聲音清泠泠的,沒什麽情緒起伏,像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孟小嶼的臉頰幾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一絲窘迫爬上眉梢。“借……借來看看。”他含糊道,目光再次飄向別處,“裏麵有些……嗯,坐標變換的推導,挺有意思。”他頓了頓,“想著……你也許能解悶。”
    諸葛明理的目光終於從那本書移到了孟小嶼的臉上。
    她沒說話,隻是看著他,那雙過於清澈銳利的眼睛仿佛能穿透皮囊。孟小嶼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挺了挺背,喉結滾動了一下。
    牢房裏的空氣似乎凝固了幾秒。
    “孟副官。”諸葛明理終於開口,聲音依舊平靜:“你每天來這裏,逸先生知道嗎?”
    孟小嶼的心猛地一沉。逸先生下午那充滿探究和警告意味的眼神瞬間浮現在腦海。他強行壓下那份不安:“例行巡查而已。司令部的安全,自然包括……看守好重要的犯人。”最後幾個字,他說得有些生硬。
    “重要的犯人?”諸葛明理輕輕重複了一遍,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重要到需要副官親自送烤紅薯和……數學孤本?”她的目光再次掃過那本《解析幾何原理》。
    孟小嶼感覺自己的耳根有點發燙。他確實無法自圓其說。他張了張嘴,想辯解什麽,卻發現任何解釋在眼前這個邏輯思維極其強大的女學生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就在這時,諸葛明理忽然動了。她慢慢地站起身,走到牢門邊,隔著冰冷的鐵柵欄,目光落在孟小嶼的眼睛裏。
    距離很近,近到孟小嶼能清晰地看到她鏡片後纖長的睫毛,以及她臉頰上還未完全擦幹淨的一小塊灰塵。
    “孟小嶼,”她叫了他的全名,不再是客套疏離的“孟副官”,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如果你真的隻是‘例行巡查’,或者想從我這裏‘審問’出什麽,那麽,效率太低了。”
    孟小嶼的心跳漏了一拍。
    諸葛明理的目光掃過他製服上沾著的一點牆灰——那是下午在司令部走廊,逸先生突然發難,他下意識後退時蹭上的。她的眼神裏似乎閃過一絲了然,快得讓人抓不住。
    “你的時間,”她的聲音冷靜得像在分析一道物理題:“似乎並不像你表現的那麽充裕。” 她的視線最終落回他臉上,“或者說,你的處境,並不安全。”
    孟小嶼的心髒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他喉頭滾動了一下,最終什麽也沒說出來,隻是沉默地站在那裏,眼神複雜地看著她,裏麵混雜著被看穿的狼狽、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諸葛明理沒有繼續追問。她隻是靜靜地看了他幾秒,然後彎腰,撿起了地上那個還溫熱的烤紅薯。油紙包發出輕微的窸窣聲。她剝開一點焦黑的皮,露出裏麵金黃軟糯的薯肉,一股溫暖甜香的氣息在陰冷的牢房裏彌漫開來。
    她沒有立刻吃,而是抬起頭,隔著鐵欄,目光再次對上孟小嶼有些怔忡的眼睛。
    “謝謝你的紅薯,”她的聲音恢複了之前的平淡,但似乎少了點之前的冷硬,“還有書。”她頓了頓,補充道,“第137頁,關於非歐幾何空間在特定約束條件下的投影變換,推導過程第三步,我認為存在一個冗餘假設,可以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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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小嶼愣住了。他完全沒料到話題會如此突兀地跳轉到數學問題上。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手裏那本厚重的書,又抬頭看看諸葛明理。
    她正小口地咬了一口紅薯,熱氣氤氳了她的鏡片,但她的眼神卻透過模糊的鏡片,清晰地傳遞出一種……邀請?
    “……冗餘假設?”孟小嶼下意識地重複。
    “嗯,”諸葛明理點點頭,咽下嘴裏的紅薯,聲音清晰了一些,“它增加了推導的複雜性,但對最終結論沒有實質影響。你可以試著用反證法,從結論逆推必要條件,就能發現那個假設是多餘的。” 她說完,又低下頭,專注地對付手裏的紅薯。
    孟小嶼站在原地,手裏捧著那本沉甸甸的數學書,看著牢房裏那個在如此境地依然能專注於邏輯和推導的女學生,看著她被熱氣模糊的眼鏡後麵專注平靜的側臉,一股極其複雜的情緒猛地湧上心頭。
    那是一種……被她的冷靜和純粹所震撼的感覺。
    在逸先生陰晴不定的猜忌、司令部無處不在的壓抑、以及他自己前途未卜的迷茫中,眼前這個身陷囹圄的女孩,卻能在啃著一個烤紅薯的間隙,精準地指出一本深奧數學著作中一個可以優化的推導步驟。
    她的世界,仿佛被一道無形的、由邏輯和理性構築的屏障保護著。
    孟小嶼的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不疼,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酸脹和……向往。他低頭看著手裏的書,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粗糙的封麵。
    “好,”他終於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我……回去看看。”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明天……再跟你討論。”
    諸葛明理抬起頭,鏡片後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瞬。她沒說話,隻是幾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算是回應。然後,她又低下頭,繼續小口小口地吃著那個溫熱的烤紅薯。
    孟小嶼沒有立刻離開,他就站在那裏,看著諸葛明理吃完最後一口紅薯,看著她用還算幹淨的手背擦了擦嘴角,看著她重新抱起膝蓋,將那本厚厚的數學書小心翼翼地放在身側,然後……拿起一小塊燒焦的木炭,開始在相對幹淨的石板地麵上寫寫畫畫起來。
    她畫得很專注,側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沉靜而堅韌。孟小嶼看不清她具體在畫什麽,但他知道,那一定是一個屬於她的、嚴謹而自洽的世界。
    一種衝動湧上心頭,他忽然很想看清她在畫什麽,很想走進那個被她用炭筆和公式構築的世界裏看一看。
    他默默站了一會兒,最終什麽也沒說,隻是深深地看了那個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身影一眼,轉身離開了陰暗的走廊。腳步聲在空曠的牢區回蕩,漸漸遠去。他的背影,似乎比來時少了幾分副官的僵硬。
    司令部內,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雨將至。逸先生煩躁地踱著步,皮鞋敲打地麵的聲音在空曠的辦公室裏顯得格外刺耳。下午對孟小嶼的試探,並未打消他心中的疑慮,反而像根刺一樣紮得更深。
    “孟副官,”逸先生停下腳步,聲音陰冷地響起,目光如毒蛇般纏繞在肅立一旁的孟小嶼身上,“那個女學生,諸葛明理……骨頭很硬嘛。審了這麽多天,一點有用的東西都沒吐出來?”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拇指上一枚玉扳指。
    孟小嶼心頭一凜,麵上卻維持著副官應有的恭謹與平靜:“是屬下無能。她……似乎隻對數學問題有反應,其他一概不理。”他選擇性地陳述事實。
    “隻對數學有反應?”逸先生嗤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玩味和更深的探究,“嗬,有意思。看來是個書呆子。”
    他踱到孟小嶼麵前,距離近得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那……孟副官,你跟書呆子打交道,似乎很有心得?聽說,你還給她送書?還是……孤本?”
    最後兩個字,他咬得極重。孟小嶼感覺後背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逸先生果然知道了!而且知道得如此具體!他強壓下翻騰的心緒,大腦飛速運轉尋找合理的說辭。
    “是……是的,老板。”
    孟小嶼微微垂下眼瞼,避開逸先生銳利的視線,聲音盡量保持平穩,“屬下……屬下想著,或許可以利用她的興趣,製造一點信任感。堡壘往往是從內部攻破的。給她一點甜頭,讓她放鬆警惕,也許……能套出些東西。”
    這個理由他自己都覺得牽強,但在逸先生陰鷙的目光逼視下,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哦?甜頭?”逸先生拖長了語調,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一本價值連城的數學孤本,一個熱騰騰的烤紅薯……孟副官,你這‘甜頭’,成本可不低啊。”他的語氣陡然轉厲,帶著毫不掩飾的懷疑和威脅,“還是說……你這‘攻破堡壘’的心思,用錯了地方?嗯?”
    那聲“嗯”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孟小嶼心上。他猛地抬頭,對上逸先生那雙深不見底、充滿審視和殺意的眼睛,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到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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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任何辯解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逸先生需要的不是解釋,而是一個讓他“放心”的結果。
    冷汗順著鬢角滑落。孟小嶼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幹澀和恐懼,聲音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決絕:“老板明鑒!屬下……屬下絕無二心!隻是……隻是那女學生實在頑固!既然軟硬不吃……”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刻意偽裝的狠厲,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留著也是浪費糧食,不如……乃伊組特!永絕後患!”
    最後四個字,他說得斬釘截鐵,帶著副官應有的冷酷和服從。
    說出這句話的瞬間,他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幾乎無法呼吸。但他別無選擇。他必須表現得比逸先生更“想”殺掉諸葛明理,才能暫時保住自己,也……才有可能保住她。
    逸先生眯著眼,審視著孟小嶼臉上那副急於表忠心的狠厲表情,似乎想從中分辨出一絲虛假。辦公室裏死一般的寂靜,隻有牆上掛鍾的滴答聲,像在倒計時。
    良久,逸先生嘴角扯出一抹陰冷的笑意,帶著一絲殘忍的戲謔:“乃伊組特?嗬……孟副官,你倒是忠心可嘉。”
    他踱回自己的座位,慢條斯理地坐下,點燃一支雪茄,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神變得更加莫測,“不過……直接殺了,太便宜她了。也顯得我們司令部……太沒手段。”
    孟小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這樣吧,”逸先生吐出一口煙圈,慢悠悠地說:“明天晚上,碼頭,有一批‘特殊物資’要運走。讓她……去陪陪那批貨吧。”他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仿佛在決定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記住,要處理得‘幹淨’點。別留下尾巴。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辦好了,我記你一功。辦不好……”
    他沒說下去,但那未盡之意中的冰冷殺機,比任何威脅都更令人膽寒。
    孟小嶼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骨直衝頭頂。運走?處理幹淨?這分明是要把諸葛明理秘密處決,甚至可能毀屍滅跡!
    他強行壓下幾乎要衝破喉嚨的驚懼和憤怒,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疼痛,才勉強維持住聲音的平穩和表情的服從:“是!老板!屬下……一定辦妥!”
    他低下頭,掩飾住眼中翻湧的驚濤駭浪。時間,隻剩下不到一天了!
    牢房裏那股揮之不去的潮濕黴味,混合著劣質消毒水的刺鼻氣息,是諸葛明理這幾天最熟悉的背景氣味。
    她蜷縮在冰冷的石床上,後背緊貼著同樣冰冷的石牆,手指間捏著一小截燒焦的木炭,在相對幹淨的石板地麵上專注地勾勒著一個複雜的幾何模型。
    鏡片後的目光銳利而冷靜,仿佛周遭的陰暗汙濁隻是背景噪音,無法幹擾她思維的精密運轉。
    模型中心,一個清晰的坐標點被反複標注——司令部東北角,逸先生獨立辦公室下方的通風管道入口。
    就在這時,熟悉的腳步聲在走廊盡頭響起,由遠及近,帶著一種不同以往的沉重和急促,每一步都像踏在緊繃的神經上。
    孟小嶼的身影出現在鐵欄外。他沒有帶書,也沒有帶食物,臉色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異常蒼白,呼吸也有些紊亂。
    他眼神複雜地看向牢內的諸葛明理,裏麵翻湧著焦慮、掙紮,還有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逸先生……”孟小嶼開口,聲音幹澀沙啞,帶著極力壓抑的顫抖:“……下了命令。”他停頓了一下,仿佛說出接下來的話需要耗盡全身力氣:“明天……碼頭……處理掉你。”
    最後幾個字,他說得極輕,卻像冰冷的鐵錘砸在石板上。諸葛明理手中的炭筆頓住了,在地麵留下一個濃重的黑點。
    她緩緩抬起頭,鏡片後的目光依舊清澈,但那份專注的平靜之下,似乎有什麽東西瞬間凍結了。她沒有驚恐,沒有哀求,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像在等待一個早已計算過的變量輸入結果。
    這份異乎尋常的沉默和冰冷,反而像催化劑,點燃了孟小嶼心中壓抑的火山。
    他猛地抓住冰冷的鐵欄杆,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幾乎破音的急切和某種豁出去的衝動:“諸葛明理!你聽到了嗎?!他們要殺你!就在明天!你……你難道就準備坐在這裏等死嗎?!你的那些公式、那些推導,難道就不能……不能算出一條活路嗎?!”
    他的質問裏充滿了不解、焦急,還有一種被她的冷靜逼到懸崖邊的絕望。他看著她,仿佛想從她那張平靜無波的臉上撕開一道求生的裂縫。
    諸葛明理的目光從他因為用力而顫抖的手,移到他寫滿焦急和某種熱切期盼的臉上。
    幾秒鍾死寂般的對視後,她緩緩站起身,走到牢門邊。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指向地上那個剛剛完成的幾何模型。
    “你看這裏,”
    她的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定理,指著模型中心那個坐標點:“司令部東北角,逸先生獨立辦公室下方的通風管道入口。根據建築圖紙和應力分析,其承重結構存在致命缺陷,是整棟建築最薄弱的環節。”她的指尖在那個點上用力點了點,留下一個更深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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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頓了頓,抬眼看向孟小嶼,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得如同手術刀,直刺人心:“隻需在此處放置足夠當量的爆炸物,引爆後產生的定向衝擊波和結構連鎖反應,足以讓目標區域……瞬間化為廢墟。”
    她的聲音沒有起伏,卻帶著一種令人膽寒的精確和毀滅性。
    孟小嶼的瞳孔驟然收縮!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地上那個由炭筆勾勒出的、冰冷精確的“死亡坐標”,再看向眼前這個平靜地闡述著如何同歸於盡的女孩。巨大的衝擊讓他一時失語,心髒狂跳得幾乎要衝出喉嚨。
    諸葛明理沒有理會他的震驚,繼續說道:“通風管道入口的位置,就在……”她彎腰,用炭筆在模型旁邊飛快地寫下了一個坐標數字和一個時間:“這個位置。守衛換崗時間是晚上十點整,有三分十七秒的空檔期。這是唯一的機會。”
    寫完,她直起身,目光再次落回孟小嶼臉上,帶著一種超越生死的冷靜和一種近乎殘酷的托付:“炸藥,你有。”
    不是疑問,是冰冷的陳述。她將這條通向毀滅與複仇的路徑清晰地畫了出來,然後,將執行它的“扳機”,遞給了他。
    孟小嶼感覺一股滾燙的血猛地衝上頭頂,混雜著對死亡的恐懼和對逸先生刻骨的恨意,更被眼前這個女孩在絕境中展現出的、玉石俱焚般的冷靜和信任所徹底震撼。
    他看著那個精確到秒的時間點,看著諸葛明理那雙燃燒著冰冷火焰的眼睛。她不是不想活!她是選擇了一條最慘烈、卻也最有可能拉著仇敵共赴黃泉的路!
    “你……”孟小嶼的聲音幹澀得如同砂紙摩擦,他看著諸葛明理,眼神劇烈地掙紮著。
    理智的警鈴瘋狂作響,告訴他這是自尋死路。但看著她眼中那份冰冷的決絕,想起逸先生陰鷙的眼神和自己朝不保夕的處境,一股前所未有的、破釜沉舟的勇氣猛地壓倒了恐懼。
    他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隻剩下孤注一擲的狠厲和一種近乎悲壯的決心。他用力地點了一下頭,聲音低沉而嘶啞,如同從胸腔裏擠出的誓言:“好!時間,地點,炸藥……交給我!”
    他沒有再多說一個字,仿佛生怕一開口就會動搖。猛地轉身,步伐帶著一種一往無前的沉重力量,急促地消失在陰暗走廊的盡頭。他必須立刻行動,賭上一切!
    諸葛明理站在原地,看著孟小嶼決絕的背影被黑暗吞沒。
    她緩緩蹲下身,指尖輕輕拂過地上那個冰冷的坐標和模型。鏡片後的目光,依舊沉靜如水,仿佛剛才托付的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一個需要驗證的公式推導。
    時間,在死寂的牢房裏和司令部緊張壓抑的氣氛中,緩慢而沉重地流淌,終於指向了那個決定性的夜晚九點五十分。
    司令部東北角的陰影裏,孟小嶼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
    他穿著深色的便裝,背著一個沉重的帆布包,裏麵是精心計算過當量的炸藥和引爆裝置。汗水浸濕了他的額發,心髒在胸腔裏擂鼓般狂跳,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般的血腥味。
    他緊緊盯著手腕上的夜光表,秒針一格一格地跳動,像在敲打著他緊繃的神經。
    九點五十五分。遠處傳來換崗士兵模糊的口令聲和腳步聲。三分十七秒!他隻有這短暫到窒息的三分十七秒!
    他像離弦的箭,猛地從藏身處竄出,動作迅捷而無聲,直撲向那個隱藏在巨大通風管道柵欄後的入口坐標。
    他迅速撬開早已做過手腳的鎖扣,沉重的柵欄被無聲地移開,露出黑洞洞的入口。冰冷的、帶著機油和灰塵味道的空氣撲麵而來。
    他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狹小的空間壓抑得令人窒息。他打開帆布包,取出炸藥,憑借著記憶裏那張圖紙和諸葛明理精確的模型,在黑暗中摸索著,將炸藥安置在管道下方那個預定的應力集中點上。
    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但他強迫自己冷靜,每一個動作都力求精準到位。
    連接引線,設置定時器——時間,被他設定在十分鍾後。這足夠他……
    安置好一切,他最後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冰冷的金屬觸感和空氣中彌漫的火藥味,讓他有種不真實的眩暈感。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胃液,迅速退出了通風管道,將柵欄複原。
    九點五十八分!時間剛好!
    他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心髒依舊狂跳不止。任務完成了一半!他需要立刻離開這個即將化為火海的核心區域,去完成計劃的另一半——去牢房!
    就在他轉身,準備借著陰影的掩護衝向牢房方向時,眼角的餘光猛地瞥見——司令部大樓側門的方向,一個纖細的身影正被兩個黑衣士兵粗暴地推搡著,走向一輛早已等候在暗處的、沒有牌照的黑色汽車!
    那身影,即使隔著昏暗的光線和距離,孟小嶼也一眼認了出來——諸葛明理!
    不是明天!是現在!逸先生根本沒打算等到明天!他要提前“處理”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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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孟小嶼的心髒!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間凍結了!計劃被打亂了!徹底打亂了!諸葛明理被提前帶走了!
    而十分鍾後,他親手放置的炸藥,將把這裏變成一片廢墟,卻根本傷不到逸先生分毫,隻會白白斷送掉她的性命!
    怎麽辦?!衝上去救人?無異於自投羅網,兩個人都得死!引爆?不行!她還在車上,還沒離開爆炸範圍!
    巨大的恐慌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淹沒。手表上的秒針依舊在無情地跳動,九點五十九分!隻剩下最後一分鍾!他仿佛能聽到定時器那催命的滴答聲!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絕境之中,孟小嶼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精密計算、所有的計劃步驟瞬間被拋到九霄雲外!一個完全未經思考、甚至違背了他所有謹慎本能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他的腦海!
    他猛地從藏身的陰影裏衝了出來!不是衝向牢房,也不是衝向那輛汽車,而是朝著與司令部大樓相反的方向,朝著圍牆邊一個巨大的、用於堆放廢棄建築材料的角落發足狂奔!那裏堆放著生鏽的鋼筋、斷裂的水泥預製板,還有一個巨大的、廢棄的汽油桶!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他能聽到自己粗重的喘息,能聽到身後遠處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更能感覺到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撞擊的劇痛!
    他衝到那堆廢棄物前,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掀翻了那個巨大的汽油桶!汽油桶轟然倒地,發出沉悶的巨響,在寂靜的夜裏如同驚雷!桶內殘留的油料汩汩流出,刺鼻的氣味瞬間彌漫開來!
    巨大的聲響和刺鼻的汽油味,果然立刻引起了押送士兵和司機的警覺!
    “什麽人?!”
    “那邊有動靜!”
    “快去看看!”
    幾個士兵立刻調轉方向,端著槍,警惕地朝著汽油桶倒下的方向衝了過來!汽車的引擎也熄了火,司機和副駕上的人也緊張地探出頭張望。
    就是現在!
    趁著這短暫製造的混亂和注意力轉移的瞬間,孟小嶼像一道黑色的閃電,猛地折返,以他此生最快的速度,撲向了那輛黑色汽車!
    車後門還沒來得及完全關上!諸葛明理正被一個士兵推搡著試圖塞進去!
    “明理!”孟小嶼發出一聲嘶啞的咆哮,完全不顧暴露的風險!他像一頭被激怒的豹子,狠狠撞開那個抓著諸葛明理的士兵,巨大的衝力將對方撞得踉蹌後退!在另一個士兵驚愕地舉槍瞄準的刹那,孟小嶼已經一把抓住了諸葛明理冰冷的手腕!
    “走!”他隻吼出一個字,用盡全身力氣,將她猛地從車門裏拽了出來!巨大的慣性讓兩人都差點摔倒!
    “抓住他們!”反應過來的士兵怒吼著,槍栓拉動的聲音在夜裏格外刺耳!
    孟小嶼根本來不及思考!他緊緊攥著諸葛明理的手腕,幾乎是將她拖離地麵,朝著司令部圍牆最黑暗、守衛最薄弱的角落發足狂奔!子彈帶著尖銳的呼嘯聲擦著他們的身體飛過,打在旁邊的牆壁和地麵上,濺起碎石和火星!
    “站住!”
    “開槍!別讓他們跑了!”
    追兵的怒吼和槍聲在身後交織成一片死亡的網。孟小嶼腦子裏一片空白,隻剩下一個念頭:跑!帶她跑出去!
    他憑著記憶和對地形的模糊印象,在黑暗的庭院裏左衝右突,利用假山、樹木和廢棄的工事作為掩護。
    諸葛明理被他拽著,腳步踉蹌,眼鏡都歪到了一邊,但她緊緊咬著下唇,一聲不吭,隻是拚盡全力跟上他的步伐,冰冷的指尖死死反扣住他的手腕,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終於,那堵象征著生與死界限的高牆出現在眼前!牆下,一個被茂密藤蔓遮掩的、廢棄的狗洞,是孟小嶼之前巡查時偶然發現的唯一生路!
    “快!鑽過去!”孟小嶼幾乎是把她推到了洞口,自己則猛地轉身,背對著追兵的方向,從懷裏掏出了一把備用的、僅能裝填兩發子彈的老式手槍!他要用身體和這微不足道的火力,為她爭取最後幾秒!
    “小嶼!”諸葛明理看著他決絕的背影,第一次發出了帶著驚惶的呼喊。
    “走啊!”孟小嶼頭也不回地嘶吼著,朝著逼近的追兵黑影扣動了扳機!砰!槍聲在夜色中炸響!
    借著這短暫的火光和槍聲製造的混亂,諸葛明理不再猶豫,一咬牙,猛地俯身鑽進了那個狹窄肮髒的狗洞!
    就在她身體完全鑽出牆外,重重摔在冰冷泥地上的瞬間——
    轟隆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從司令部核心區域猛然爆發!熾烈的火光如同地獄之門洞開,瞬間撕裂了漆黑的夜幕!
    巨大的衝擊波裹挾著碎石、烈焰和濃煙,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整個大地都在劇烈顫抖!
    司令部東北角那棟象征著權力與罪惡的建築,在衝天的火光中,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捏碎,轟然坍塌!滾滾濃煙直衝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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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爆炸聲浪和氣浪狠狠撞在剛剛鑽出狗洞的諸葛明理背上,將她掀飛出去好幾米遠!她重重摔在泥濘的地上,耳朵裏充滿了尖銳的嗡鳴,整個世界仿佛都在旋轉、崩塌。
    她掙紮著抬起頭,透過被氣浪掀飛、沾滿泥汙的眼鏡碎片,看到的是身後那片吞噬一切的煉獄火海!司令部在燃燒,在哀嚎!逸先生的巢穴,在她親手計算的坐標上,化為了廢墟!
    可是……小嶼呢?!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她猛地回頭,看向那個還在噴吐著火焰和濃煙的狗洞!
    “孟小嶼——!!!”一聲淒厲到變調的呼喊,第一次衝破了諸葛明理那由邏輯和理性構築的冰冷外殼,帶著從未有過的絕望和撕心裂肺的恐懼,響徹在混亂的夜空下!
    她不顧一切地爬起來,踉蹌著撲向那個還在燃燒的洞口!就在她幾乎要再次衝進去的刹那——
    一隻沾滿黑灰、手臂上還帶著灼傷和擦傷的手,猛地從濃煙彌漫的洞口伸了出來,死死抓住了她的腳踝!
    緊接著,一個同樣被熏得漆黑、頭發焦糊、狼狽不堪的身影,連滾帶爬地從洞裏掙紮了出來,重重地摔在她身邊,劇烈地咳嗽著,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
    是孟小嶼!他竟然在最後關頭,躲過了爆炸的核心衝擊,也鑽了出來!
    他趴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臉上黑一道白一道,隻有那雙眼睛,在火光映照下,亮得驚人,死死地盯著近在咫尺、同樣狼狽不堪的諸葛明理。
    兩人在泥濘的地上,隔著彌漫的硝煙和灼熱的空氣,在身後地獄般火光的映襯下,四目相對。
    孟小嶼咧開嘴,露出被煙熏黑的牙齒,想笑,卻牽動了臉上的傷口,嘶地吸了口冷氣,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帶著劫後餘生的狂喜和一絲後怕的顫抖:“……坐標……臨時……改了……那邊……有汽油桶……更……更響……”
    他斷斷續續地解釋著,為什麽爆炸點不是她計算的核心辦公室,而是外圍的油料堆放點——他用一個即興的、製造混亂的舉動,不僅引開了守衛,還歪打正著地引爆了更容易起火的油料,製造了更大的混亂,同時也……救了他自己一命。
    諸葛明理呆呆地看著他,看著他臉上劫後餘生的狼狽笑容,看著他眼中那份近乎瘋狂的慶幸和灼亮的光芒。
    她臉上的冰冷和平靜早已被爆炸的衝擊和他突然出現的狂喜徹底撕碎。鏡片碎了,頭發散了,臉上沾滿了泥汙和黑灰,嘴唇還在微微顫抖。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想指責他擅自更改坐標,想質問他為什麽這麽冒險,想用邏輯分析他行為的魯莽和不可控性……
    但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公式、所有的推導,在看到他活著爬出來的這一刻,在他用嘶啞的聲音說著“更響”的那一刻,都轟然崩塌了。
    一股洶湧的、完全陌生的熱流猛地衝垮了她所有的防線,瞬間湧上眼眶。她甚至來不及思考那是什麽,身體已經先於意識做出了反應。
    她猛地撲了過去,不是用炭筆畫輔助線,不是用公式推演,而是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撲進了孟小嶼沾滿煙灰和泥濘的懷裏!雙臂死死地環抱住他的脖子,仿佛要將他勒進自己的骨血裏!
    “嗚……”一聲壓抑不住的、帶著劇烈顫抖的嗚咽,終於衝破了她的喉嚨。
    那不是嚎啕大哭,而是一種近乎窒息的、帶著巨大後怕和失而複得的恐懼的抽泣。滾燙的淚水瞬間決堤,混合著臉上的黑灰,變成渾濁的痕跡,洶湧而出,浸濕了孟小嶼肩上肮髒的布料。
    她的身體在他懷裏劇烈地顫抖著,像個在寒風中失溫的孩子,所有的冷靜、所有的自持、所有被邏輯武裝的外殼,在這一刻碎得幹幹淨淨。
    她隻是緊緊地抱著他,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真實存在的東西,發出斷斷續續、破碎不堪的哭泣。
    孟小嶼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和洶湧的淚水砸懵了。
    他僵硬了一瞬,隨即感受到懷中身體那劇烈的顫抖和滾燙的淚水。一種難以言喻的、混雜著心疼、慶幸和巨大滿足感的暖流瞬間席卷了他。
    他顧不上身上的疼痛,也用力地、緊緊地回抱住了她,用同樣沾滿黑灰和傷痕的手臂,將她顫抖的身體牢牢地圈在自己懷裏,下巴抵在她淩亂的發頂。
    “沒事了……沒事了……明理……我們……出來了……”
    他一遍遍地在她耳邊重複著,聲音沙啞而溫柔,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疲憊和巨大的安撫力量。他感受到了懷中人那從未有過的脆弱和依賴,這比任何勝利都更讓他心頭發燙。
    身後,是吞噬一切的衝天火光和震耳欲聾的爆燃聲。
    身前,是冰冷的泥濘和未知的逃亡之路。
    而在火光與黑暗的交界處,在彌漫的硝煙和刺鼻的焦糊味中,兩個剛剛從地獄邊緣爬出來的年輕人,緊緊相擁,用最原始的方式確認著彼此的存在和……那在生死瞬間迸發出的、超越所有邏輯和計算的、滾燙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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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這麽感人!”曾小賢揉了揉發酸的眼睛。
    諸葛大力坐在沙發上,身體微微前傾,雙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膝蓋,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她的目光死死地釘在筆記本上,釘在那個撲進孟小嶼懷裏、哭得渾身顫抖的“諸葛明理”身上。
    鏡片後的眼睛睜得很大,裏麵翻湧著極其複雜的情緒——震撼、共鳴、還有一絲……她極力想要否認卻無法忽視的刺痛感。
    她看到明理精密計算的坐標被小嶼臨場更改,看到小嶼為了製造混亂、也為了救她而引爆油桶的即興瘋狂,看到他在槍林彈雨中拽著她亡命奔逃,更看到他在爆炸的火光中掙紮著爬出狗洞……最後,是明理那完全崩潰的、失而複得的擁抱和洶湧的淚水。
    那句嘶啞的“坐標……臨時改了……那邊……有汽油桶……更……更響……”像一顆子彈,瞬間擊穿了諸葛大力下午因為一道數學題步驟而築起的冰冷城牆。
    即興發揮……浪漫?
    下午孟嶼擅自簡化她解題步驟時,嬉皮笑臉說的那句“想著簡化一下,讓答案看起來更流暢嘛?而且那個輔助線,我畫的那個明明更直觀……更浪漫!”的話語,此刻無比清晰地回響在耳邊。
    當時她隻覺得是褻瀆,是輕浮,是對數學嚴謹性的侮辱。
    可是現在……看著屏幕上那個為了救心愛之人、完全不顧原定計劃、近乎瘋狂地即興引爆汽油桶製造混亂的孟小嶼……看著他在絕境中迸發出的、完全無法用公式計算的急智和不顧一切……看著明理在他懷裏崩潰哭泣時,那份超越了所有邏輯和理性的巨大情感宣泄……
    即興發揮……浪漫?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酸澀猛地衝上諸葛大力的鼻尖,眼眶瞬間變得滾燙。她拚命想忍住,想維持住自己引以為傲的理性,可是明理那洶湧的淚水,仿佛帶著灼熱的溫度,燙穿了她的防禦。
    她猛地低下頭,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但微微顫抖的肩膀和急促的呼吸,卻出賣了她。
    就在這時,一隻溫暖的手,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輕輕覆上了她緊緊攥著膝蓋的手背。
    是孟嶼。
    他沒有說話,隻是用指尖,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和笨拙的安撫,輕輕摩挲著她冰涼緊繃的手指。
    諸葛大力身體猛地一顫,卻沒有像下午那樣立刻甩開。
    她依舊低著頭,但被他觸碰的手,卻像被抽走了最後一絲力氣,慢慢地、一點點地鬆開了緊攥的拳頭,指尖微微蜷縮著,任由他的手掌覆蓋上來。
    孟嶼感覺到她手指的鬆動和不再抗拒,心中湧起巨大的欣喜和更深的憐惜。
    他微微收攏手指,將她冰涼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溫熱的掌心裏,然後,用另一隻手臂,極其輕柔地、帶著點試探地,環住了她微微顫抖的肩膀。
    這一次,諸葛大力沒有推開他。
    她隻是將頭埋得更低,幾乎要埋進自己的臂彎裏。壓抑的、細碎的嗚咽聲終於無法控製地從緊咬的唇瓣間泄露出來,肩膀在他環抱的手臂下抖得更厲害了。
    “……為什麽……”她悶悶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和無法抑製的哭腔,斷斷續續地從臂彎裏傳出來,像是在質問,又像是在尋求一個答案:“……為什麽……要改坐標……明明……原計劃……成功率……更高……”
    她的聲音很小,帶著巨大的委屈和困惑,仿佛在問話劇裏的孟小嶼,又像是在問現實中下午擅自改題的他。
    孟嶼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他收緊手臂,將她更緊地、更安全地圈在自己懷裏,下巴輕輕抵著她柔軟的發頂,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一種劫後餘生般的鄭重:
    “因為……”他頓了頓,像是在尋找最準確的表達,最終選擇了最簡單、也最直擊核心的答案,就像孟小嶼那嘶啞的解釋,“……因為那裏有你啊,大力。”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道暖流,瞬間融化了諸葛大力心中最後一塊堅冰。
    “……嗚……”更大聲的嗚咽終於衝破了束縛,她猛地抬起頭,臉上早已是淚痕交錯。用來裝飾的眼鏡被淚水徹底模糊,那雙總是冷靜銳利的眼睛裏,此刻盛滿了水光,帶著從未有過的脆弱和委屈,直直地看向孟嶼。
    “我討厭……討厭冗餘假設……”她哽咽著,聲音破碎不堪,帶著濃重的哭腔,說出的話卻讓孟嶼瞬間明白了她所有的委屈:“……也討厭……即興發揮……打亂我的……邏輯……”
    孟嶼看著她哭得通紅的眼睛和滿臉的淚水,心疼得無以複加。他抬手,用指腹極其輕柔地擦拭她臉頰上滾燙的淚珠,動作笨拙卻無比珍重。
    “我知道,我知道……”他低聲哄著,聲音溫柔得像在安撫受驚的小獸,“是我錯了。我不該亂改你的推導……不該破壞你的邏輯鏈條……”他看著她,眼神無比認真:“但是大力……有時候,有些東西……比最完美的邏輯鏈條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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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頓了頓,目光深深地看著她含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比如,讓你能看懂我的答案……比如,讓你……不生氣。” 他笨拙地解釋著下午的初衷,也道出了此刻的心聲。
    諸葛大力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寫滿了心疼和認真的臉,聽著他笨拙卻真誠的話語。
    下午那道題的對錯,那些被跳過的步驟,此刻忽然變得不那麽重要了。重要的是眼前這個人,這個在話劇裏會為了心愛之人即興拚命的人,這個在現實裏會笨拙地哄她、會因為她難過而心疼的人。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止住眼淚,卻收效甚微。她抬起手,胡亂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結果把眼鏡蹭得更歪了,樣子狼狽又可憐。
    她索性把眼鏡摘了下來,露出一雙被淚水洗得格外清澈、此刻卻有些紅腫的眼睛。
    “孟嶼……”她帶著濃重的哭腔叫他的名字,聲音裏沒有了平日的冷靜,隻剩下委屈後的依賴和一種終於放下的柔軟,“……你的浪漫推導……是錯的……”
    孟嶼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嘴角忍不住向上揚起,帶著點寵溺和如釋重負的笑意:“嗯,錯得很離譜。”他伸手,溫柔地幫她理了理額前被淚水沾濕的碎發,“所以……偉大的諸葛老師,能給個機會,讓我重新推導一遍嗎?這次……保證一步不落,邏輯嚴密,字跡工整?”
    諸葛大力看著他亮晶晶的、帶著討好和期待的眼睛,那裏麵清晰地映著自己此刻狼狽又真實的樣子。
    一股暖流終於徹底衝散了所有的委屈和酸澀。她撇撇嘴,帶著未散的哭腔,小聲嘟囔:“……那……那你要先把眼鏡……給我擦幹淨……” 說著,把手裏沾著淚痕的眼鏡塞到了孟嶼手裏。
    孟嶼如獲至寶,趕緊接過眼鏡,用自己t恤的下擺小心翼翼地擦拭起來,動作虔誠得像在對待稀世珍寶,臉上是抑製不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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