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拍賣會的請柬在燭火下泛著暖光，慕星黎指尖輕輕拂過那行清瘦如竹的字跡，喉間溢出一聲極輕的冷笑。
    前世她被慕華安與淩霄仙尊算計至魂飛魄散時，也見過類似的手段——用匿名邀約引她入甕，再以"自投羅網"之名斬草除根。
    窗外夜風吹得竹影搖晃，她轉身時，廣袖掠過案角的青瓷茶盞，叮咚輕響。
    "明知是陷阱，還要去？"
    低沉嗓音自身後響起，慕星黎並未回頭——她太熟悉這道聲音裏的清冽，像極了天璣峰頂千年不化的雪水。
    黎玄澈的身影在月光下浮現，玄色道袍上繡著金線勾勒的九尾紋，發間玉冠折射出冷光，卻在觸及她背影時軟了幾分。
    "紫霄仙宗的狐狸尾巴早該露了。"慕星黎轉身，眼底金芒流轉如碎星，"前世我躲著他們，這一世...該他們怕我。"
    黎玄澈目光落在她身後若隱若現的狐尾上，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他抬手，掌心躺著一枚羊脂玉玉簡，表麵流轉著幽藍紋路："這是我用千年冰蠶絲混著神血煉的傳訊符。
    遇危險時捏碎，無論你在何處，我都能..."
    "三息內趕到。"慕星黎接話，眼尾微挑，"師尊從前說過的。"
    黎玄澈一怔，隨即低笑出聲。
    他將玉簡塞進她掌心，指腹擦過她手背的薄繭——那是她這月在演武場練劍時磨出的，"小狐狸倒記仇。"
    慕星黎垂眸看著掌心裏的玉簡，忽然想起前世瀕死時，她也曾攥著一枚類似的傳訊符，卻始終沒等來任何回應。
    此刻指尖的溫度透過玉傳入心尖，她將玉簡收進袖中，聲音輕得像歎息："這次，我信。"
    玄都拍賣會的閣樓建在雲海上，朱紅廊柱間懸著夜明珠，將整座樓照得如同白晝。
    慕星黎裹著件青灰色鬥篷，混在三三兩兩的修士中入場時，迎麵撞上來人。
    "星黎！"
    清甜嗓音帶著驚喜，沈初序抱著個烏木匣子擠過來，發間的金步搖晃得人眼花。
    這位千幻神宗的煉丹狂人今日竟換了件月白襦裙，袖口還沾著丹爐的黑灰，"我就說這氣息錯不了，你身上的靈泉味比上個月更濃了！"
    慕星黎挑眉："二師姐倒是鼻子靈。"
    "那是！"沈初序拽著她往角落走，匣子裏突然傳來"叮"的輕響，"我最近在煉"九轉回春丹"，缺一味冰魄花的花芯。
    方才看拍賣清單，最後一件拍品就是千年冰魄花！"她壓低聲音，"可我靈石不夠，你那空間靈泉...能不能..."
    慕星黎垂眸看她發亮的眼睛，忽然笑了："二師姐若信我，等會拍賣時，我替你爭。"
    沈初序眼睛立刻亮得像夜明珠："真的？
    我就知道小師妹最疼我！"她剛要再說什麽，主廳突然響起銅鑼聲，"拍賣要開始了，我先去占位置，你可一定要來啊！"
    望著她蹦跳著跑遠的背影，慕星黎將鬥篷又緊了緊。
    她的目光掃過廳中眾人，最終落在二樓雅間——那裏掛著紫霄仙宗的鎏金雲紋燈籠，隱約可見一抹鵝黃身影。
    "第一件拍品，南海鮫人淚。"
    拍賣師的聲音響起時，慕星黎正摩挲著袖中靈泉玉簡。
    這枚玉簡她用普通法器的紋路偽裝過，表麵看去不過是塊能聚靈的下品法器，內裏卻封著她空間靈泉的精華。
    前世她吃盡了資源不足的虧，這一世，她要讓所有算計她的人，都變成她的墊腳石。
    "第二十件拍品——天機羅盤！"
    拍賣師的聲音陡然拔高，原本交頭接耳的廳中霎時安靜。
    慕星黎抬眼，便見托盤上的青銅羅盤流轉著暗金光芒，指針正緩緩轉動，每轉一圈，便有細碎星芒墜入盤心。
    "此羅盤可探百裏內天機，更能破三百年內因果！
    起拍價，十萬靈石！"
    "十五萬！"
    "二十萬！"
    報價聲此起彼伏時，二樓雅間傳來清脆女聲："一百萬靈石。"
    慕綰月倚在欄杆上，鵝黃裙裾垂落如瀑，腕間的翡翠鐲子碰出清響。
    她眼尾掃過慕星黎所在的方向，唇角勾起惡意的笑："聽說某些人總愛搶別人的東西，我倒要看看，是誰有這本事跟我爭。"
    廳中霎時一片抽氣聲。
    一百萬靈石足夠買座中等仙府，這價格顯然是要逼退所有競爭者。
    慕星黎垂眸，指尖輕輕叩了叩桌麵——她等的就是這刻。
    "我出...一枚聚靈玉。"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顆石子投入深潭。
    眾人循聲望去，便見青灰鬥篷下伸出一隻素白的手，掌心裏躺著枚普通的青玉簡。
    "放肆！"拍賣師拍案，"一枚下品聚靈玉也敢報價？"
    "且慢。"慕星黎掀開鬥篷，九道狐尾在身後舒展，金瞳映著廳中燈火，"這不是普通聚靈玉。"她屈指一彈，玉簡便浮在半空，表麵的紋路突然亮起幽藍光芒，"這是用千年靈泉凝練的靈泉玉，煉丹時滴一滴，成丹率能提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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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廳中霎時炸開一片驚呼。
    沈初序在角落猛地站起，差點掀翻桌子——她上個月用靈泉煉藥時，確實見過這種藍光！
    "靈泉玉？！"拍賣師的聲音都發顫了，"此等寶物，老身竟看走眼了！"他轉頭看向慕綰月，"這位姑娘，您可還要加價？"
    慕綰月捏著帕子的手青筋暴起。
    她自然知道靈泉玉的價值，可方才她故意抬價，就是算準了慕星黎拿不出這麽多靈石，哪成想這賤人竟藏著這種寶貝！
    "我...我出兩百萬靈石！"她咬著牙，眼尾都紅了。
    慕星黎指尖輕輕撫過狐尾，金瞳裏泛起冷光："我再加一枚靈泉玉。"
    廳中徹底沸騰。
    二樓雅間裏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響，顯然是有修士驚得摔了茶盞。
    慕綰月的臉白得像紙，她死死盯著慕星黎身後的九尾，突然尖聲叫道："她偷了我們紫霄仙宗的鎮宗之寶！"
    "胡說！"沈初序衝過來要理論，卻被慕星黎按住肩膀。
    慕綰月從袖中抖出一卷畫軸，展開竟是幅藏寶圖："這是我宗典籍裏記載的靈泉玉模樣！
    上個月我宗寶庫失竊，定是她偷的！"她指向慕星黎，"大家快看，她身後的九尾，分明是邪修的妖法！"
    "邪修？"
    "九尾？"
    議論聲此起彼伏，幾個好事的修士已經蠢蠢欲動要上前。
    慕星黎站在原地未動，金瞳裏翻湧著寒芒——這招前世慕華安也用過，用偽造的證據將她汙為邪修，再借眾人之手除掉她。
    "慕姑娘這話，倒是有趣。"
    清朗嗓音自廳口傳來。
    風無痕負手而立，玄色錦袍上繡著紫霄仙宗的雲紋，卻在觸及慕星黎時軟了目光，"三日前子時，我在玄都客棧後巷，看見慕姑娘說的"黑衣人"，正往慕姑娘的雅間送這卷畫軸。"他抬手拋出一枚儲物袋，"裏麵是我用留影石錄下的音，各位不妨聽聽。"
    儲物袋打開的瞬間，廳中響起熟悉的女聲："照著這圖偽造，務必讓慕星黎百口莫辯。"
    正是慕綰月的聲音。
    廳中霎時死寂。
    慕綰月臉色煞白，踉蹌著後退兩步，撞翻了身後的茶桌。
    她指著風無痕尖叫："你...你是她的同黨！"
    "我紫霄仙宗雖護短，卻不護蠢。"風無痕瞥了她一眼，目光重新落在慕星黎身上，"慕姑娘，這梁子，我替宗門給你解了。"
    慕星黎點頭致謝，目光卻越過眾人，落在廳外的陰影裏——那裏立著道玄色身影，發間玉冠折射的冷光，正是黎玄澈。
    拍賣結束時，月上中天。
    慕星黎抱著裝天機羅盤的檀木盒，跟著黎玄澈走到雲海邊緣。
    山風卷起她的衣袂，狐尾在身後掃過雲絮，像團揉碎的月光。
    "今日做得不錯。"黎玄澈望著她的側影，聲音裏帶著幾分笑意，"但慕綰月背後是紫霄仙宗大長老，她不會罷休。"
    "我等著。"慕星黎轉身，金瞳映著他眼底的關切，"倒是師尊...為何總在我需要時出現？"
    黎玄澈一怔，隨即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絲。
    他的指尖拂過她耳後，那裏有枚淡金色的狐紋，與他發間玉冠上的紋路如出一轍："等你真正覺醒神族血脈那天，便知道了。"
    慕星黎望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那道玄色身影，似乎比記憶中更清晰了幾分。
    她低頭看向懷中的檀木盒，指尖輕輕劃過盒上的銅鎖——方才拍賣時，她分明看見天機羅盤的指針，在她靠近時，突然指向了黎玄澈所在的方向。
    回到千幻神宗時，天已蒙蒙亮。
    慕星黎將檀木盒放在案頭，燭火映著羅盤表麵的青銅紋，突然，指針"嗡"地一聲轉動，在盤心刻下一行極小的字：
    "九尾同根，因果相纏。"
    她瞳孔微縮，指尖剛要觸碰羅盤，窗外忽然傳來清越鳥鳴——那是黎玄澈養的雪鶴，每日辰時都會來她窗前報曉。
    慕星黎收回手，將羅盤重新鎖進盒中。
    她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看來，這枚羅盤，要好好研究研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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