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場的歡呼聲還在耳畔轟鳴，慕星黎卻覺得那些聲音像是隔了層毛玻璃。
    她攥著衣角的手指微微發顫，方才玄微子那句"前世的骨頭"像根冰錐，正一下下鑿著她的太陽穴。
    "星黎。"
    熟悉的雪鬆氣息裹著暖意湧來，黎玄澈的廣袖掃過她手背。
    她抬頭，便撞進那雙鎏金瞳仁裏——方才在擂台上翻湧的暴戾已收斂成潭深水，卻仍有細碎的光在眼底跳動，像在確認她是否完好。
    "比賽結束了。"黎玄澈的指尖輕輕覆上她後頸，靈力如溫水漫過血脈，"方才楚硯的傀儡術被你破得幹淨，觀禮席的長老們都在誇你。"
    慕星黎這才注意到，周圍弟子的目光正像蜂群般聚攏過來。
    她垂眸避開那些或羨慕或忌憚的視線，聲音低得像落在雪地上的羽毛："他們誇的是千幻神宗的小師妹，不是慕星黎。"
    黎玄澈的狐尾在身後輕輕掃過她小腿，像在安撫受了驚的幼獸："那就讓他們知道，慕星黎，是千幻神宗的底氣。"他的聲音壓得極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先跟我回休息區。"
    休息區的竹簾被靈力掀得嘩啦作響，慕星黎剛跨進去，雲阡潤就從屏風後撲過來。
    這位陣法師的指尖沾著朱砂——顯然是在比賽時偷偷畫了防禦陣，此刻正攥著慕星黎的手腕上下打量："方才那短刃淬的是蝕骨毒，你發頂的碎發都焦了！
    我這就去取靈膏......"
    "雲師姐。"慕星黎反手握住她冰涼的手，"我沒事。"她看向角落正擦拭短刃的沈初序，後者抬眼時目光如淬過寒潭的劍："破妄刃沾了傀儡絲的氣息，需要用玄鐵水養三日。"他頓了頓，"但方才那黑霧消散的方向，是天機閣的飛舟。"
    黎玄澈的指節抵在案幾上，木頭發出生澀的呻吟。
    他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喉結動了動："星黎，跟我來。"
    密室的石門閉合時發出沉悶的轟鳴，慕星黎望著石壁上跳動的火折子光，突然想起前世被慕華安囚禁時的地牢。
    她指尖掐進掌心，將那股泛酸的惡心壓下去——這一世，她不會再被困在黑暗裏。
    "方才你用靈泉淨化楚硯時，靈脈波動異於尋常。"黎玄澈解下腰間的玉牌，其上流轉的星輝突然凝作九尾圖騰，"我以神族血脈感應，那股力量......"他的聲音突然頓住，金瞳裏掠過一絲痛楚，"像極了我母族的"清穢泉"。"
    慕星黎的呼吸陡然一滯。
    她閉上眼睛，前世瀕死時的畫麵突然湧來：冰淵底的暗流卷著她下沉，有溫熱的液體滴在她眉心，像是某種神血。
    再睜眼時，她看見自己手腕內側浮起淡金色紋路——那是今日用靈泉時才出現的圖騰。
    "師尊，"她掀開衣袖，將那紋路展露在他麵前，"我重生那日，在慕府的枯井裏發現了靈泉。
    當時隻當是機緣，現在想來......"
    黎玄澈的指尖輕輕撫過她腕間紋路，溫度比尋常人低些，卻帶著令人安心的厚重："清穢泉是神族用來淨化血脈的聖泉，尋常人根本無法靠近。
    你能擁有它，隻能是因為......"他喉結滾動，"你的血脈，比我們想象中更接近神族本源。"
    密室裏的燭火突然爆了個燈花，火星濺在慕星黎手背，她卻恍若未覺。
    前世慕華安說她是"養的血奴"，此刻卻像被人兜頭澆了盆冰水——原來他早知道她血脈特殊，所以才會在冰淵下用禁術抽取她的靈力。
    "我要去天機閣。"她突然開口，聲音裏帶著淬過鋼的冷，"玄微子提到冰淵裏的骨頭，說明他們知道我重生的秘密。
    而清穢泉的下落......"她攥緊黎玄澈的衣袖，"一定藏在他們核心區域。"
    黎玄澈的狐尾在地上掃出半圈銀芒。
    他望著她眼底跳動的火焰，突然低笑一聲，指腹蹭過她發頂："我的小狐狸，終於要露出尖牙了。"他從袖中取出三枚玉符，"雲阡潤的困陣符，沈初序的破妄刃，足夠應付普通守衛。
    但若遇到玄微子......"他的聲音陡然沉下來，"立刻捏碎這枚傳訊玉符。"
    慕星黎將玉符貼在心口，能感受到裏麵流轉的熟悉靈力——是黎玄澈的。
    她突然想起前世冰淵上那道銀發身影，那時她以為是幻覺，現在卻有個念頭在心裏瘋長：或許，他從來都在。
    夜幕像塊浸透墨汁的綢子，慢悠悠覆在天機閣飛舟上。
    慕星黎貼著朱紅廊柱，能聽見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聲音。
    雲阡潤的指尖在廊柱上快速點過，三枚陣旗隱入陰影，守衛的腳步聲便像被按了暫停鍵。
    "前麵第三間偏殿，"沈初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淬毒短刃特有的嗡鳴，"我用探物術掃過，裏麵有活物的氣息，但......"他頓了頓，"不像真人。"
    慕星黎的掌心沁出薄汗。
    她摸向腰間的靈泉玉瓶，裏麵的泉水正微微發燙——這是清穢泉在示警。
    三人轉過朱漆屏風，入目便是那尊水晶球：幽藍的光在球內翻湧，像有無數條黑蛇在其中遊竄，而球底沉著半截骨簪，雕著九尾紋路。
    "那是......"雲阡潤的聲音突然哽住。
    慕星黎認得那骨簪。
    前世她被推下冰淵時，發間的骨簪崩斷，半截紮進冰壁裏。
    此刻它卻出現在這裏，沾著暗褐色的血漬，像在無聲訴說某個被掩埋的真相。
    "慕星黎，你們果然來了。"
    陰惻惻的聲音裹著寒風撞進耳中。
    慕星黎猛地轉頭，看見玄微子站在門口，半邊臉的紗布已經脫落，露出下麵爬滿青鱗的皮膚。
    他的瞳孔縮成豎線，像極了被剝了皮的蛇。
    水晶球裏的黑蛇突然瘋狂遊動，撞得球體嗡嗡作響。
    慕星黎觸到腰間的傳訊玉符，指尖幾乎要將其捏碎——這一次，她不會再讓任何人，搶走她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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