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一張浸了水的棉絮，裹住慕星黎的每一寸感官。
    她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一下重過一下，撞得耳膜發疼，卻聽不清同伴的呼吸——直到黎玄澈的尾尖輕輕纏上她手腕，那帶著溫度的觸感才讓她驚覺，自己不知何時已鬆開了青冥劍。
    "別怕。"黎玄澈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半分，混著空間扭曲的嗡鳴傳入耳中，尾尖在她腕間輕輕一按，是前世她學控劍時他教的"定"訣，"雲阡潤在左側三尺，風無痕在你右後方。"
    慕星黎喉間發緊。
    她能感覺到右腿的潰爛已經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九尾影子傳來的灼熱，每寸銀毛都像活了般顫動，正將滲入皮膚的黑霧一絲絲抽離。
    前世被慕華安剖出妖丹時，也是這樣的灼燒感——但這次，灼燒裏裹著力量，順著血脈往識海鑽，像要把什麽封印了千年的東西喚醒。
    "震動頻率變了。"雲阡潤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陣法師特有的冷靜，慕星黎這才注意到她不知何時抓住了自己的衣角，"剛才是每三息一次，現在...兩息半。"話音未落，黑暗中突然傳來"哢"的一聲脆響，像冰麵開裂。
    黎玄澈的九尾瞬間繃直如鋼鞭，慕星黎被他拉進懷裏，能清楚感覺到他後背肌肉的緊繃。"空間壁障在碎裂。"他貼著她耳畔低語，溫熱的吐息掃過耳垂，"阿黎，等下無論看到什麽——"
    話音被一聲尖嘯截斷。
    一道刺目的銀白光芒撕裂黑暗，像利刃劃開幕布。
    慕星黎下意識抬手遮眼，指縫間瞥見光門的輪廓：門框是流動的星芒，門內影影綽綽，能看見青石板路、垂絲海棠，還有...千幻神宗的飛簷？
    "是傳送陣！"雲阡潤突然鬆開慕星黎的衣角，指尖快速結了個陣印按在地上。
    她的掌心滲出血珠，在黑暗中暈開小紅花："剛才的震動是空間亂流，這光門...是亂流衝刷出的天然傳送口！"
    風無痕的腳步聲突然近了。
    慕星黎聞到他身上濃重的血腥氣——他後背的傷還在滲血，卻仍擋在她和光門之間："我先試。"他轉頭對她笑，虎牙在黑暗中閃了一下，"要是有危險，我還能給你們擋一劍。"
    "胡鬧。"黎玄澈的尾尖突然卷住風無痕後領，像拎小貓似的把人提回來。
    他另一隻手按在光門上，金芒順著指尖滲入星芒，"這門的靈力波動...和阿黎的血脈共鳴。"他側頭看慕星黎，豎瞳裏映著光門的銀輝，"是你的血脈引動的。"
    慕星黎心頭一跳。
    她能感覺到星紋在鎖骨處發燙，像有根線從光門裏伸出來，輕輕勾住她的魂魄。
    前世引魂使說"你本就該站在光裏"，此刻那光就在眼前——不是慕華安的紅光，不是陰謀的光，是...回家的光？
    "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分開！"她突然握住黎玄澈的手腕，又抓住雲阡潤沾血的手，最後拽住風無痕染血的衣擺。
    青冥劍不知何時回到她掌心，劍身的金芒與光門的星芒交纏，"要走一起走。"
    黎玄澈的尾尖輕輕掃過她發頂，算是應了。
    他另一條尾巴卷起雲阡潤，風無痕則主動攥住慕星黎的腰帶——四人連成一串，像被線牽著的紙鳶，被光門的吸力緩緩拽進去。
    穿過光門的瞬間，慕星黎聽見自己血脈裏傳來轟鳴，像萬馬踏過古老的戰場。
    有冰涼的液體濺在臉上，她下意識去摸，卻摸到一手濕潤的...露水？
    光線湧進瞳孔時，她差點栽倒。
    黎玄澈的尾巴及時托住她後腰，她這才看清眼前的景象：青石板路泛著晨露的光，道旁的垂絲海棠開得正好，花瓣落了滿地，不遠處的飛簷上掛著"千幻神宗"的鎏金匾額——和她記憶裏的宗門一模一樣。
    可當她抬頭，卻在屋簷角落看見一抹不屬於千幻的紅。
    那是一株藤蔓，開著血色小花，正順著廊柱攀爬，花芯裏滲出的汁液滴在青石板上，腐蝕出一個個小孔。
    更遠處的竹林裏傳來異響，像是野獸的低嚎，卻比她見過的任何妖獸都要沉悶。
    "這是..."雲阡潤的聲音發顫。
    她蹲下身摸了摸青石板，指尖沾了露水又迅速縮回，"溫度不對。
    現在該是盛夏，可石板涼得像三九天。"
    風無痕突然抽出腰間的劍。
    他指向竹林，那裏的霧氣正凝成半透明的影子——是個穿著玄色道袍的男人，背對著他們，發間的玉簪閃著熟悉的光。
    慕星黎的呼吸一滯，那玉簪的樣式...和黎玄澈前日送她的定情信物，一模一樣。
    黎玄澈的九尾突然全部展開，十二尾銀毛在晨風中翻卷如浪。
    他的目光死死鎖著那道影子，喉間發出低沉的警告聲——這是神族麵對威脅時的本能反應。
    慕星黎能感覺到他摟著自己的手臂在發抖，不是害怕，是...憤怒？
    "阿黎。"他低頭看她，豎瞳裏翻湧著她從未見過的情緒，"這裏...是另一個時間線的千幻。"
    話音未落，那道影子突然轉過臉。
    慕星黎的血液瞬間凝固——那是黎玄澈的臉，卻沒有他慣常的淡漠。
    男人眼中燃著滔天的火，嘴角淌著血，正對著他們的方向舉起手，掌心浮起的，是和慕華安獻祭陣裏一模一樣的...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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