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被黎玄澈護在狐尾裏衝出墓穴時，發間珠釵撞在石壁上迸出碎響。
    她抱著昏迷的瑤瑤，能感覺到孩子額頭的冷汗浸透了自己衣領——方才在漩渦前，瑤瑤突然攥緊她的衣袖，指甲幾乎掐進肉裏，像是被什麽看不見的手拽著往黑暗裏拖。
    "先去後山竹屋。"黎玄澈的聲音裹著靈力，震落頭頂最後幾片碎石。
    他狐尾輕掃，在眾人腳下鋪開一道青霧，托著他們掠過坍塌的斷壁。
    慕星黎垂眸看懷裏的瑤瑤，小姑娘睫毛劇烈顫動，唇瓣被咬得泛白，額間若隱若現的蕨葉印在月光下泛著青灰，像塊浸了毒的玉。
    竹屋的門被黎玄澈指尖的狐火"轟"地撞開。
    雲阡潤立刻上前接過瑤瑤，用陣法師特有的溫養術安撫她紊亂的靈脈。
    慕星黎這才發現自己掌心全是冷汗，護魂符還攥得發疼，玉符表麵的淡青色光暈正隨著瑤瑤的呼吸明滅，像在和孩子的心跳同頻。
    "邪靈王的真實目的是打開兩界之間的通道，進而入侵我們的世界。"雲影靠在門框上，後背沾著墓穴裏的土，聲音啞得像砂紙摩擦，"他利用瑤瑤體內的歸魂印，那是當年他用瑤瑤族人的血種下的錨點——每個滿月時，印記就會蘇醒，成為連接人魔兩界的引信。"
    慕星黎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想起三天前瑤瑤蹲在院角拔蕨草，邊拔邊哼著走調的《采蕨謠》，當時她隻當是孩子貪玩，如今想來，那支曲子裏藏著的分明是催命的符咒。"那我們要如何阻止這一切？"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卻又生生壓出冷硬的棱角——前世被至親背叛時，她也是這樣咬著牙問"憑什麽"。
    黎玄澈站在她身側，玄色廣袖垂落如瀑，指尖卻悄悄勾住她的袖角。
    這是隻有他們師徒才懂的暗號，像根無形的線，把她晃蕩的心重新係回實處。"首先，我們需要找到並摧毀邪靈王在這個世界的據點。"雲影摸出塊半透明的骨片，上麵刻著扭曲的符文，"這是我在族人祭壇裏找到的，邪靈王的力量通過它滲透人間。
    隻有毀掉所有骨片，才能切斷他對瑤瑤的控製。"
    "那據點在哪？"風無痕突然插話。
    這個總愛歪戴鬥笠的紫霄叛徒此刻摘下了鬥笠，眉骨處的舊疤在火光下泛著青白，"你說你是瑤瑤族人的守護者，可我們連你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若這是陷阱——"他的目光掃過昏迷的瑤瑤，"拿孩子做餌，太下作。"
    雲影的喉結動了動。
    他伸手扯開衣領，胸膛上赫然爬著條青黑色的蕨藤紋身，和瑤瑤額間的印記紋路分毫不差："我叫雲昭，是上一任守護者的兒子。
    十二年前邪靈王屠村時，我被母親封在祭壇的石棺裏。"他指尖撫過紋身，"這是血脈契約，除非邪靈王死，否則我活不過二十五歲。"
    竹屋裏的氣氛突然沉了下來。
    雲阡潤給瑤瑤蓋好毯子，抬頭時眼眶發紅："我信他。"她舉起方才檢查瑤瑤時得到的靈息報告，"這孩子體內的邪靈氣息，和我在萬魔窟見過的完全一致——而萬魔窟，正是人魔兩界最薄弱的地方。"
    慕星黎捏著護魂符站起身。
    窗外的月光透過竹簾落在她臉上，將輪廓鍍得冷白如刃："現在出發。"她看向黎玄澈，目光裏帶著前世血海裏淬出來的決絕，"夜長夢多，瑤瑤的印記每過一個時辰就深一分。"
    黎玄澈的狐尾在身後緩緩展開，九條銀白狐毛泛著細碎的光。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山風吹亂的發絲，指腹擦過她眼角未幹的淚："聽你的。"這四個字說得極輕，卻像塊壓艙石，讓慕星黎懸著的心髒終於落回實處。
    雲昭將骨片收進懷裏，率先推開竹門。
    山風灌進來，卷著鬆針的清香，卻也裹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腐臭——那是邪靈特有的氣息。
    風無痕抄起牆角的鐵劍，鬥笠重新扣在頭上，隻露出半張冷硬的臉："我斷後。"雲阡潤開始收拾陣盤，指尖在青銅盤上劃出細碎的弧光："我布個隱蹤陣，至少能瞞過結丹期以下的邪修。"
    眾人魚貫而出時，慕星黎落在最後。
    她回頭看了眼竹屋裏沉睡的瑤瑤，突然想起前世自己被慕華安推下忘川時，也是這樣看著繈褓裏的妹妹——那時她以為能護她周全，結果卻連自己都賠了進去。"阿姐不會再讓你疼了。"她對著空氣輕聲說，聲音被山風揉碎在夜色裏。
    走出竹屋十丈遠時，慕星黎的後頸突然泛起涼意。
    那是她覺醒神族血脈後才有的直覺，像有根細針紮在靈台，提醒她危險臨近。
    她腳步微頓，餘光瞥見左側的竹林裏閃過一道黑影，快得像片被風卷走的枯葉。
    "怎麽了？"黎玄澈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他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側，狐尾悄悄繞住她的手腕，靈力順著脈絡湧進來，驅散了那絲涼意。
    慕星黎搖頭，目光卻仍停留在竹林深處。
    那裏的竹葉還在輕輕晃動，像有人剛剛從中穿過。
    她摸了摸腰間的玉牌——那是黎玄澈送的護心玉，此刻正微微發燙，和護魂符的溫度交纏在一起，像在提醒她：風暴，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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