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殿的燭火重新亮起時，那道虛影已不再是模糊的黑霧。
    玄色宮裝的輪廓清晰如墨繪，周身纏繞的金色鎖鏈泛著冷光，每一道鏈紋都刻著古老的咒文，像是用星辰碎片淬成的。
    虛空之主的目光穿過層層黑霧，精準落向慕星黎後頸——那裏的九尾印記正隨著他的注視泛起灼熱的紅。
    \"你們以為來取回碎片，不過是契約的開始。\"他的聲音像浸在寒潭裏的玉磬，每一個字都帶著透骨的涼意。
    慕星黎的指尖在身側微微發顫。
    她能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後頸的皮膚被燙得幾乎要滲出血珠。
    黎玄澈的手掌始終虛虛護在她後腰，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料傳來，卻壓不住她識海中翻湧的混亂。
    前世她從未見過這虛空之主，可此刻望著他腕間那截與自己印記同紋的鎖鏈，喉間突然泛起鐵鏽味的腥甜——像是被什麽記憶硬撬開了一道裂縫。
    \"什麽契約？\"她開口時聲音發啞，\"我們與誰立的約？\"
    虛空之主的鎖鏈突然發出金鐵交鳴的輕響。
    他抬手，指尖掠過懸浮在玉牌上方的契約碎片，碎片表麵的星輝竟順著他的動作流淌，在半空勾勒出模糊的畫麵：血色祭壇，赤焰焚天，一名銀發女子跪在刻滿咒文的石台上，周身的神火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熄滅；她身後，同樣銀發的男子單膝跪地，掌心割開的血線正注入女子後頸的印記，每一滴神血落下，他的眉眼便淡去一分，仿佛靈魂正在被抽離。
    慕星黎的指尖不受控地抬起來，觸上那團由星輝凝成的光影。
    微涼的波動順著指尖竄入識海，畫麵陡然清晰——女子的麵容與她有七分相似，而那男子的輪廓，分明是黎玄澈！
    \"這......是我們的過去？\"她的聲音輕得像是要碎在空氣裏。
    黎玄澈的呼吸在她身後一滯。
    他望著那團光影，喉結動了動，終究沒說話。
    但慕星黎能感覺到他護在她腰間的手收緊了些，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石殿四壁突然泛起幽藍的微光，那些原本隱在石壁裏的符文正順著石紋緩緩遊動，像是活過來的蛇群。
    \"玄澈？\"慕星黎轉頭看他，卻見他盯著石壁的眼神冷得像結了冰的深潭。
    \"符文啟動了。\"他低聲道，拉著她往後退了半步，\"這石殿在布困陣。\"
    話音未落，最近的一道符文突然從石壁中竄出，化作銀色光鏈纏向慕星黎的腳踝。
    黎玄澈眼疾手快地揮袖，袖中湧出的九尾神力將光鏈震得粉碎。
    可更多的符文卻從四麵八方湧來，在兩人身周織成密網。
    \"你先退後。\"黎玄澈將她往石殿中央推了推，指尖快速結出一道金色法印，\"我曾在此立誓，也該由我破局。\"
    慕星黎咬著唇後退，看著他的身影沒入符文的藍光裏。
    他每走一步，腳下的石磚便裂開蛛網般的細紋，神力波動震得燭火東倒西歪。
    當他的指尖觸上石壁上最大的那枚符文時，整座石殿突然發出沉悶的轟鳴——像是某種沉睡的巨獸被驚醒了。
    虛空中突然墜下一道金光鎖鏈。
    那鎖鏈來得極快，快到黎玄澈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它精準纏住他的手腕，\"哢嚓\"一聲將他釘在身後的石柱上。
    鎖鏈表麵的咒文泛起刺目的光，黎玄澈的神力剛湧出便被鎖鏈吞噬，整個人像是被抽幹了力氣，額角瞬間沁出冷汗。
    \"你想違誓？\"虛空之主的聲音陡然冷如刀割，\"你以為，那場交易沒有代價？\"
    慕星黎的瞳孔劇烈收縮。
    她看見黎玄澈被鎖鏈勒住的手腕正在滲血，金色的神血順著鎖鏈紋路往上爬，像是被什麽東西貪婪地吮吸著。
    她想衝過去，可腳腕卻被一道突然竄出的銀色光鏈纏住，疼得她踉蹌著栽倒在地。
    \"放開他！\"她抓著光鏈用力扯，指甲縫裏滲出血來，\"你到底要什麽？\"
    \"要什麽？\"虛空之主的笑聲裏帶著幾分癲狂，\"要你們記起，當年那女人用神魂為引，換你一命時，究竟簽了怎樣的契約！\"
    神魂為引......換你一命......
    這八個字像驚雷劈在慕星黎頭頂。
    她後頸的九尾印記突然爆發出灼痛，眼前的景象開始重疊——前世的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湧來：她跪在血色祭壇上，神火即將熄滅，黎玄澈的神魂正在被邪修抽離；她咬碎舌尖，將最後一縷神魂注入契約，耳邊是虛空之主的低語\"以神魂為契，換他生機，此後生生世世，他的命與你同鎖，除非你能替他受下所有業火......\"
    \"原來......\"她的眼淚不受控地落下來，\"前世我不是被背叛，是我自願......\"
    \"星黎！\"黎玄澈被鎖鏈勒得幾乎說不出話，卻仍在掙紮著想要夠到她，\"別信他的話！\"
    \"我信。\"慕星黎抹了把臉上的淚，突然咬破指尖，將血滴在自己後頸的印記上。
    紅色血珠剛觸到印記，便被吸得幹幹淨淨，整個人泛起九尾特有的銀白光澤。
    她站起身，光鏈在她腳下寸寸斷裂，\"既然契約未斷，那便由我來承繼！\"
    話音未落，懸浮的契約碎片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
    那光像是要穿透石殿的穹頂，將整座石殿照得亮如白晝。
    虛空之主的身影在強光中搖晃，周身的金色鎖鏈突然崩斷數根，他望著慕星黎的眼神裏，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悲憫。
    石殿開始劇烈震動。
    頭頂的碎石簌簌落下，慕星黎踉蹌著撲到黎玄澈身邊，用身體替他擋住落石。
    鎖鏈上的咒文在強光中逐漸暗淡，黎玄澈的手腕終於掙脫出來，反手將她緊緊摟進懷裏。
    \"沒事了。\"他啞著嗓子在她發頂低語，\"我在。\"
    可慕星黎卻感覺後頸的印記在發燙。
    那熱度順著血脈往四肢百骸鑽，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她識海裏破繭而出。
    她聽見自己體內傳來細微的碎裂聲，像是某道封印被撕開了一道小口——
    \"星黎？\"黎玄澈察覺到她的異樣，低頭看她，\"哪裏不舒服？\"
    慕星黎搖了搖頭，卻在觸到他目光的瞬間，看見他眼底閃過一絲驚訝。
    她伸手摸向自己的後頸，指尖剛碰到印記，便聽見石殿外傳來一聲清越的狐鳴。
    那聲音像是從極遠的地方飄來，卻又清晰得像是在耳邊。
    她後頸的九尾印記，正隨著那聲狐鳴，開始有節奏地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