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雲層的瞬間，慕星黎的腳尖先觸到了實地。
    她原以為會落在千幻神宗的青石板上，卻隻覺鞋底陷進了細碎的砂礫裏——入目是一片灰白的荒野，枯藤纏繞著焦黑的斷木，連風裏都泛著嗆人的土腥氣。
    \"靈氣被抽幹了。\"黎玄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抬手接住一縷風，指縫間漏下的卻隻有幾星細碎的光塵，\"神陣崩塌時，命格之力反噬抽走了方圓百裏的靈脈。\"
    慕星黎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
    契約碎片仍在發燙，裂痕像一道蜿蜒的銀線，從邊緣直抵中心。
    她下意識摸向眉心，那裏的金印已淡成一層薄紗，卻仍能觸到皮膚下跳動的灼熱——是體內的神火，正以極緩的頻率震顫著，像將熄的燭火。
    \"命格未穩。\"她的聲音壓得很低，指尖輕輕按在胸口，\"剛才在神陣裏，那道紫雷劈碎了命運鎖鏈，但餘波還纏著我們。\"
    黎玄澈忽然咳嗽起來。
    慕星黎轉身時，正看見他用袖口掩住嘴，指縫間滲出的血珠落進砂礫裏，暈開極小的紅點。
    他的玄色衣袍上不知何時爬滿了細密的裂紋，像是被無形的利刃劃開，又在皮膚表麵凝出淡銀色的狐紋，隨著呼吸明滅。
    \"坐下。\"她扶住他的手臂，掌心觸到的溫度燙得驚人，\"你在承受法則反噬。\"
    黎玄澈沒有拒絕。
    他盤坐在地，閉目調息的瞬間，裂紋裏滲出幽藍的光，像是某種古老咒文在皮膚下遊走。
    慕星黎蹲在他身側，能清晰聽見他體內傳來的碎裂聲——那是神元被命格之力撕扯的響動。
    \"你體內的神火......\"他突然開口，聲音啞得像是砂紙摩擦，\"正在燃燒你的壽命來維持命格平衡。\"
    慕星黎的指尖猛地一顫。
    她想起方才在神陣裏看見的未來畫麵：黎玄澈為她擋下致命一擊時，她的發尾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
    原來不是幻覺，是神火在透支她的生機。
    \"能撐多久？\"她問，喉間發緊。
    黎玄澈睜開眼。
    他的瞳孔裏浮著兩簇銀焰，映得眼底的血絲愈發分明：\"最多三日。\"
    風卷著砂礫打在慕星黎臉上，她卻覺不到疼。
    前世被慕華安剖出靈核時，她都沒這麽慌過——那時她以為自己必死，可現在她有黎玄澈，有千幻神宗，有重來一次的命，她不能就這麽燃盡。
    \"混沌之氣。\"她突然抬頭，\"天地初開時殘留的那縷混沌，在神陣最深處我感應到過。
    如果能引它入體，或許能替代神火維持命格。\"
    黎玄澈的眉峰微挑：\"混沌之氣無屬性，且極難控製。
    你打算怎麽引？\"
    慕星黎取出契約碎片。
    碎片上的裂痕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她盯著那道裂痕，忽然想起神陣裏銀發男子消散前的話——\"原來這就是，破局之人\"。
    或許這裂痕，正是破局的關鍵。
    \"用它做引。\"她將碎片按在地上，指尖沾著自己的血，在砂礫上畫出歪扭的紋路，\"這是我在神族記憶裏翻到的引火陣，混沌之氣與神火同出源，應該能相容。\"
    陣法的金光剛亮起，慕星黎便覺指尖刺痛。
    碎片上的裂痕突然綻開一道銀光，像活過來的蛇，順著她的手腕爬進經脈。
    與此同時，遠處的天際翻湧起墨色的雲，那是混沌之氣被引動的征兆。
    \"來了。\"黎玄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沁著冷汗，卻比她的體溫高得多，\"小心，混沌之氣帶著天地初開的暴戾。\"
    慕星黎深吸一口氣。
    她能感覺到那縷氣像滾燙的岩漿，順著引火陣湧進她的靈脈。
    神火原本微弱的跳動突然劇烈起來，像是在抗議外來者的入侵。
    她咬著牙，將神念沉入識海，試圖將兩股力量糅合——
    \"轟！\"
    一聲悶響在體內炸開。
    慕星黎眼前發黑，鮮血從鼻腔湧出，滴在引火陣上，將金光染成了猩紅。
    混沌之氣與神火在她經脈裏撕咬，她能聽見骨骼發出的呻吟，像是要被這兩股力量撐爆。
    \"停下！\"黎玄澈的聲音帶著少見的慌亂。
    他伸手要拉她，卻被一道無形屏障彈開——那是引火陣啟動後的護陣之力，連他都進不去。
    慕星黎攥緊了拳頭。
    她能感覺到壽命正以更快的速度流逝，發梢已經泛起了白。
    可她不能停，一旦停下，神火會立刻燃盡她剩下的生機。
    她咬著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神念化作細索，將混沌之氣和神火一點點纏在一起。
    \"融......\"她從齒縫裏擠出這個字。
    兩股力量突然安靜了。
    神火的金焰裹住混沌的黑霧，像在跳一支緩慢的舞。
    慕星黎的識海裏亮起微光，她能感覺到命格之力不再瘋狂撕扯她的靈脈，而是順著新的軌跡流轉。
    \"成功了。\"她癱坐在地，額頭抵著膝蓋，汗水將額發黏在臉上。
    引火陣的金光漸漸消散，契約碎片重新回到她掌心，裂痕裏竟滲出了幾絲金芒。
    可還沒等她鬆口氣，黎玄澈身上的裂紋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黑光。
    那是一道半透明的虛影，輪廓像極了神陣裏的銀發男子，卻長著三張臉，每張臉上都爬滿扭曲的咒文。
    \"法則殘影！\"黎玄澈低喝。
    他的狐紋瞬間暴漲，銀焰從毛孔裏竄出來，卻被虛影輕易拍散。
    虛影的手穿透他的胸膛，攥住了他心口的命魂，\"它在奪命格之力！\"
    慕星黎的瞳孔驟縮。
    她能感覺到虛影的力量正順著黎玄澈的命魂，往她的命格裏鑽——那是要把他們好不容易穩定的命格重新撕碎！
    \"阿澈！\"她撲過去，抬手就是一道金焰。
    金焰撞在虛影上，卻像泥牛入海，隻激得虛影的咒文更亮了幾分。
    \"它要的是你的命。\"黎玄澈咬著牙，額角的青筋暴起，\"走......\"
    \"閉嘴！\"慕星黎的眼淚砸在砂礫上。
    她想起前世被背叛時，也是這樣無能為力；想起在神陣裏看見的未來，黎玄澈替她擋下攻擊時的眼神。
    這一次，她絕不會再退。
    \"最後一絲神火......\"她喃喃著，指尖按在眉心。
    金印突然迸發出刺目的光，那是她用命點燃的最後一縷神火。
    金焰順著她的指尖湧進黎玄澈的識海，將虛影團團圍住。
    \"燒！\"她嘶吼著。
    神火遇陰則燃。
    虛影發出刺耳的尖叫，咒文開始成片剝落。
    黎玄澈的命魂被金焰包裹著，緩緩從虛影的手中抽離。
    慕星黎能感覺到自己的生機正隨著神火流逝，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隻有黎玄澈焦急的臉還清晰。
    \"星黎！\"他抓住她的手，\"別燒了！\"
    \"燒完......就穩了......\"她扯出個虛弱的笑。
    最後一絲神火裹著虛影鑽進命格深處，隨著\"轟\"的一聲，虛影徹底消散。
    天地突然安靜了。
    慕星黎的金印完全熄滅，發梢的白蔓延到了耳後。
    她癱在黎玄澈懷裏，能聽見他急促的心跳，卻連抬手指尖的力氣都沒有。
    \"神火......滅了。\"她輕聲說，聲音像飄在風裏的羽毛。
    黎玄澈的手臂收緊。
    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額角，聲音啞得厲害：\"神火已滅，但......我有辦法讓它重燃。\"
    慕星黎想笑，卻隻能扯動嘴角。
    她的意識開始模糊，最後看見的是黎玄澈抬起的手，指尖浮著一縷淡金色的光——那光裏有她熟悉的狐紋，有她未說完的話，還有他們未完的命運之戰。
    風聲呼嘯間，她緩緩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