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是被一陣灼熱的疼意喚醒的。
    她本該陷入徹底的黑暗，可此刻識海深處像有團燒紅的炭，正一寸寸灼穿她的靈脈。
    睫毛顫了顫，入目是黎玄澈緊繃的下頜線——他垂著頭，額前碎發沾著冷汗，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正攥著她的手腕。
    \"阿澈......\"她嗓音沙啞得像砂紙擦過玉璧。
    黎玄澈猛地抬頭，眼底的血色刺得她心頭一跳。
    他原本墨色的眼尾浮著暗紅，連狐耳都褪了平日的銀亮，蔫蔫垂在發間。
    見她醒轉，他喉結滾動兩下，忽然鬆開手，掌心裏騰起幽藍火焰。
    那火焰比她見過的所有神火都要純粹，藍得近乎透明，卻在空氣中灼出細碎的金斑。
    慕星黎瞳孔微縮——那是神族本源神火的特征，是與命魂共生的力量，輕易不可動。
    \"隻有這團火，能喚醒你熄滅的神火。\"黎玄澈的聲音發啞，像是被砂紙磨過，\"你體內的金焰太弱了，必須用本源之火引......\"
    \"不行！\"慕星黎突然攥住他的手腕。
    她能感覺到他脈門處跳動的力量，那是神族特有的磅礴生機，可此刻卻弱得像風中殘燭。
    前世她見過太多修士剝離本源的下場：輕則修為倒退千年，重則魂體俱散。\"這太危險了，你會失去一部分神力......\"
    \"比起這個，我更不想看你因命格而死。\"黎玄澈打斷她的話。
    他垂眸看她，眼尾的紅紋隨著情緒翻湧而發亮，\"你之前用命燃神火時，可曾問過我願不願意？\"
    慕星黎的手指一顫。
    她想起方才自己強行燃燒最後一絲神火時，黎玄澈眼底幾乎要溢出的恐懼——像極了前世她被慕華安推下誅仙台時，他隔著萬丈深淵伸出的手。
    \"星黎，我活了十萬年。\"黎玄澈忽然低頭，吻了吻她發間新染的白發，\"可真正覺得活著的，不過是這一世，你在我身邊的這幾百年。\"
    他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卻重重砸在慕星黎心口。
    她望著他眼底翻湧的暗色，忽然想起神陣裏窺見的未來：他為她擋下致命一擊時，也是這樣溫柔而決絕的眼神。
    \"阿澈......\"她喉嚨發緊。
    黎玄澈沒有給她再說下去的機會。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另一隻手按在自己心口。
    幽藍火焰突然暴漲三寸，在他胸前灼出一個血洞。
    慕星黎驚呼出聲，卻見他指尖掐訣，那團本源神火裹著血絲，正從他心髒位置緩緩剝離。
    \"疼嗎？\"她顫抖著去碰他的傷口，卻被他偏頭躲開。
    \"不疼。\"黎玄澈扯出個蒼白的笑，額角的冷汗卻不斷往下掉，\"比起你剛才在我識海裏燒神火時，這點疼算什麽。\"
    慕星黎的眼淚突然掉下來。
    她想起方才自己燃燒神火時，黎玄澈的識海像被利刃反複切割，他卻咬著牙一聲不吭，隻拚命用靈力護住她的靈體。
    \"我構建火核空間。\"她突然抹去眼淚，指尖按在眉心，\"用契約之力把兩股神火分開封印，這樣它們交融時就不會衝突。\"
    黎玄澈的動作頓了頓：\"你現在靈力枯竭，構建空間......\"
    \"我必須試。\"慕星黎打斷他，金印在眉心若隱若現，\"若不封印，你的本源火會吞噬我的金焰，我會失控成神火傀儡。\"
    她說著閉上眼，識海深處開始翻湧。
    原本熄滅的金焰殘燼突然動了動，在她靈海最深處凝成一個透明的繭。
    那是她用血脈之力構建的火核空間，每一絲紋路都刻著千幻神宗的鎮宗契約術——她前世被背叛時，正是用這術法保住了半條命。
    \"過來。\"她睜開眼，眼底金紋流轉，\"把神火給我。\"
    黎玄澈望著她眼底的堅定，最終垂眸。
    那團幽藍火焰裹著血絲，緩緩沒入她掌心。
    慕星黎倒抽一口涼氣，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瞬間在她體內炸開——本源神火像極寒的冰，她的金焰卻如極熱的炭，冰火相激的瞬間，她喉間一甜，血沫濺在黎玄澈衣襟上。
    \"星黎！\"黎玄澈猛地扶住她。
    \"別......別碰。\"慕星黎咬著牙，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得引導它們......去火核空間......\"
    她的靈力如潮水般湧出，在體內織成一張光網。
    幽藍與金紅的火焰被光網裹著，緩緩沉入識海深處的繭中。
    金紋在她周身流轉，將兩種力量的衝突一點點撫平。
    不知過了多久，當最後一絲金紋沒入繭中時，她整個人像被抽幹了力氣，軟軟倒進黎玄澈懷裏。
    \"成了？\"黎玄澈的聲音帶著顫。
    \"成了。\"慕星黎貼著他的胸口，能聽見他紊亂的心跳，\"它們......在共生。
    隻要不強行抽取，不會失控。\"
    話音未落，天空突然炸響一聲驚雷。
    慕星黎猛地抬頭。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聚起雷雲，翻湧如墨，中央懸浮著一枚金色印記——那是神族的監察印，專為追蹤違逆神規者所設。
    \"他們感知到了。\"黎玄澈的聲音沉了下去。
    他抱著她翻身站起，指尖快速結印，\"本源神火異動，神族的監察陣觸發了。\"
    慕星黎能感覺到那印記在灼燒她的靈識。
    她望著黎玄澈泛白的指尖，突然想起神族法典裏的記載：擅自剝離本源神火，等同於背叛神族，最輕的懲罰也是魂鎖神柱三萬年。
    \"阿澈，我們......\"
    \"走！\"黎玄澈打斷她，抱著她就要瞬移。
    可還沒等他結完瞬移訣，一道水桶粗的雷光已劈了下來。
    黎玄澈旋身將她護在身後。
    雷光撞在他背上，瞬間撕開他的衣袍，露出血肉模糊的脊背。
    慕星黎的眼淚砸在他肩頭，她能感覺到他的靈力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逝——他為了給她本源神火，本就重傷未愈。
    \"你瘋了！\"她推著他的背，\"快鬆開我！\"
    \"閉嘴。\"黎玄澈咬著牙，\"就算被雷劈成灰，我也不會鬆開。\"
    第二道雷緊接著劈下。
    這次慕星黎看清了，雷光裏裹著細小的金紋，是神族特有的滅魂雷。
    她心下一橫，指尖掐住黎玄澈後頸的狐毛——那是他最脆弱的命門。
    \"阿澈，你再護著我，我就自毀靈脈。\"她的聲音冷得像冰，\"你想讓我帶著你的本源火一起死嗎？\"
    黎玄澈的動作頓住。
    他側頭看她，眼底翻湧著滔天的情緒，最終卻化作一聲歎息。
    \"隨你。\"他鬆開手，卻仍攥著她的手腕。
    慕星黎深吸一口氣，體內剛融合的神火突然爆發。
    金紅與幽藍的火焰在她掌心交織，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
    她咬著牙將屏障拋向空中，那滅魂雷撞在屏障上，竟被生生引向了虛空深處。
    \"逆命術！\"黎玄澈瞳孔驟縮。
    慕星黎沒有回答。
    她能感覺到每引一道雷，體內的火核空間就震蕩一次，像要裂開。
    可當她看見黎玄澈背上新添的傷痕時，反而將屏障又推遠了三分。
    \"我們一起承擔。\"她望著他，眼底的金紋與他眼尾的紅紋交相輝映，\"前世你替我擋了所有風雨，這一世......換我。\"
    黎玄澈的喉結動了動。
    他突然抬手，指尖沾著自己的血，在她眉心畫了道狐紋。
    那是神族的共生印，一旦種下，兩人的命魂便相連，一方受傷，另一方也會受反噬。
    \"這樣......我們更像一體。\"他說。
    慕星黎還沒來得及反應，第三道雷已劈下。
    這次兩人同時抬手，金紅與幽藍的火焰在半空交織成網，將雷光死死纏住。
    雷聲響徹天地，兩人的靈力如決堤的洪水般湧出，直到最後一道雷沒入虛空，天空終於恢複清明。
    慕星黎眼前一黑，栽進黎玄澈懷裏。
    她能感覺到他的血正滲進自己的衣領，混合著她嘴角的血，在兩人心口染出一朵妖異的花。
    \"星黎？\"黎玄澈的聲音遙遠得像在雲端。
    \"我......沒事。\"她勉強扯出個笑，\"神火......穩定了。\"
    黎玄澈低頭吻她的額頭，卻嚐到了血的鹹澀。
    他剛要說話，慕星黎突然輕呼一聲。
    她攤開掌心，原本暗淡的契約碎片正緩緩旋轉，表麵浮現出陌生的符文——像星圖，又像某種古老的咒語。
    \"這是......\"
    \"別問。\"黎玄澈替她合上掌心，\"等你好了，我們一起找答案。\"
    慕星黎望著他染血的眉眼，終於撐不住閉上眼。
    意識消散前，她聽見他低低的呢喃，混著風聲，像承諾，又像誓言：\"下一世......換我做被護著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