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的腳尖剛觸到千幻神宗後山的青石板，後頸的汗毛便根根豎起。
    陰寒的風裹著腐肉味灌進衣領，她抬頭時，湛藍的天空已被染成暗紅——血雲像被潑了千壇人血，翻湧的紋路裏隱約能看見無數張扭曲的人臉，正發出細若蚊蠅的啜泣。
    \"玄澈。\"她下意識喚了一聲，話音未落，身前人影一晃。
    黎玄澈已轉身將她護在身後，九條狐尾在身後炸成蓬鬆的屏障，每根絨毛都泛著微光，像是在蓄勢待發。
    他的指尖凝著冰晶，神識如利箭般刺向血雲中心，卻隻換來黑影的一陣搖晃。
    \"好膽。\"
    沙啞如鏽鐵摩擦的聲音自雲端砸下。
    慕星黎越過黎玄澈的肩，看見一道身影正從血雲裏緩緩沉降。
    那人身著墨綠道袍，腰間懸著串泛著幽光的骨珠，麵容隱在黑霧裏，唯餘一雙泛著青灰的眼睛，正像蛇信般舔過她的眉心，\"敢奪我命鑰，當真是活膩了？\"
    \"命鑰？\"慕星黎瞳孔微縮。
    前日在白澤試煉地，她確實在石棺裏取走了塊刻著九尾圖騰的玉玨，當時隻當是神族遺物，此刻聽幽冥教主提及，方知其中另有乾坤。
    她指尖在腰間劍柄上輕輕一叩，雙生神火便順著經脈竄上掌心，赤金與幽藍兩簇火焰在指縫間跳躍，\"我取的是神族之物，與你何幹？\"
    幽冥教主的笑聲陡然拔高，震得血雲裏的人臉都扭曲起來：\"神族？
    如今的神族早成了喪家犬——\"他抬手一抓，血雲驟然翻湧，千萬道黑霧如毒蛇般竄向地麵，\"嚐嚐萬魂噬靈陣的滋味！\"
    \"小心！\"黎玄澈反手扣住慕星黎的手腕，正要拉著她瞬移，卻見她眼底閃過一道金芒。
    慕星黎猛地甩開他的手，足尖一點躍上半空。
    新覺醒的九尾之力在體內奔湧，她能清晰感覺到每寸皮膚都在發燙，連發絲都泛起了銀光。
    雙生神火在她身後凝聚成巨大的狐影，赤金與幽藍的火焰交織成九條尾巴，狐首仰天時，喉間滾出的嘯聲竟震碎了半片血雲。
    \"破！\"她掌心向前一推，火焰狐影如離弦之箭撞進黑霧裏。
    隻聽\"轟\"的一聲，正欲成型的陣法被撕開道缺口，無數怨靈發出刺耳的尖叫，化作青煙消散。
    黎玄澈趁機結印，指尖在虛空中劃出銀色光痕，待慕星黎落地時，兩人已被籠罩在半透明的結界裏，能聽見外麵怨靈撞擊結界的\"劈啪\"聲。
    \"星黎？\"黎玄澈的聲音裏帶著關切。
    他望著她泛白的唇色，伸手想去碰她的臉，卻在中途頓住——她的皮膚燙得驚人，像是要燒穿他的掌心。
    慕星黎沒有說話。
    她盯著對麵的幽冥教主，神識如蛛網般蔓延過去。
    這一探之下，她突然倒抽口冷氣——那道包裹著對方的黑霧裏，竟飄著幾縷熟悉的氣息。
    她閉了閉眼，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血色的聚魂鼎，鎖在她琵琶骨上的封魔鎖，還有個躲在陰影裏的聲音，正用同樣沙啞的語調說\"這狐妖的血，夠淩霄仙尊煉十爐神丹\"。
    \"是你。\"她睜開眼時，眼底的金芒更盛，\"前世圍殺九尾神族時，你躲在淩霄仙尊身後遞刀。\"
    幽冥教主的身形猛地一震，黑霧下的麵容終於顯了半張：左臉爬滿青灰色的屍斑，右耳缺了半截，正是前世慕星黎瀕死時最後看清楚的模樣。
    他陰惻惻一笑：\"小狐狸記性倒好——\"話音未落，結界外的怨靈突然瘋狂湧動，\"不過今日，你還是得死！\"
    \"星黎，你在想什麽？\"黎玄澈察覺她的異樣，伸手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
    他的指尖帶著神族特有的涼意，像根定海神針，將她翻湧的情緒壓了下去。
    慕星黎轉頭看他。
    他的狐尾仍緊繃著，眼底卻隻有沉沉的關切。
    她忽然想起前世最後一刻，自己倒在血泊裏時，也是這樣望著虛空——那時她多希望，能有個人站在她麵前，說一句\"我護你\"。
    如今這人就在眼前，她喉間一熱，伸手覆住他的手背：\"他欠我的，今日該還了。\"
    黎玄澈的指腹輕輕摩挲她手背上的薄繭，忽然笑了：\"好。\"他屈指彈了彈結界，銀色光痕更亮了幾分，\"我給你掠陣。\"
    幽冥教主的耐心顯然到了極限。
    他仰天長嘯，腰間骨珠突然爆發出刺目的紅光，無數半透明的怨靈從骨珠裏鑽出來，張牙舞爪地撲向結界。
    慕星黎望著那些青麵獠牙的影子，前世被怨靈啃噬的劇痛突然湧遍全身。
    她咬著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一世，她絕不會再讓這些東西碰到自己分毫。
    \"九尾神火，焚天！\"她低喝一聲。
    身後的九尾虛影完全顯形，九條火焰尾巴展開如屏障，雙生神火在她眼中燃燒成金紅。
    她抬手一引，漫天烈焰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所過之處，怨靈發出刺耳的尖叫，瞬間被燒成灰燼。
    幽冥教主的道袍被火焰引燃，他狼狽地翻滾著後退，卻仍惡狠狠地瞪著她：\"不可能！
    九尾神火早被淩霄那老匹夫......\"
    \"那老匹夫？\"慕星黎踩著火焰緩步逼近，\"他的陰謀，這一世該收場了。\"她指尖的火焰突然暴漲，直取幽冥教主的胸口。
    \"不——！\"幽冥教主尖叫著甩出張黑幡，勉強擋住致命一擊。
    但他的左臂還是被火焰舔到，瞬間化作焦黑的灰燼。
    他踉蹌著後退，血雲突然開始急速收縮，\"你......你怎會有完整的九尾神火......\"
    慕星黎沒有回答。
    她望著他逐漸模糊的身影，忽然覺得有些無趣——前世讓她恨到骨子裏的敵人，如今不過是個慌不擇路的跳梁小醜。
    她正要追擊，卻見血雲深處閃過道幽藍光芒。
    那光太淡，卻讓她後頸的汗毛再次豎起。
    \"星黎。\"黎玄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側，指尖的冰晶正凝著血雲裏的那抹幽藍，\"小心。\"
    慕星黎盯著血雲，忽然笑了。
    她反手握住黎玄澈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交扣的手指傳過來：\"不管是什麽，這一世......\"她望著他眼底的星光，\"我們一起接。\"
    血雲裏的幽藍光芒越來越亮，幽冥教主的身影卻已徹底消失。
    山風卷著焦味吹過，慕星黎聽見遠處傳來晨鍾的聲音——千幻神宗的早課開始了。
    可她知道，真正的風暴，才剛剛掀起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