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脈分配大會的晨霧還未散盡，千幻神宗前殿的白玉階上已站滿了各峰弟子。
    慕星黎立在最末排，袖中短刃貼著掌心，涼意順著血脈往上爬——前世此時，她正被養父以\"資質平庸\"為由，從靈脈分配名單裏剔除，如今想來，倒像是命運開的玩笑。
    \"今年的靈脈分配，依舊按慣例。\"顧蒼梧端坐在首座，玄色道袍上的銀紋在晨光裏泛著冷光，\"主峰東側的"赤霞脈"給外門大弟子陳硯，西側"青竹脈"歸內門首徒周鳴——\"他眼尾微挑，掃過慕星黎的方向，\"至於千機峰的小師妹...\"
    殿中突然靜了一瞬。
    \"枯靈穀。\"顧蒼梧指尖叩了叩案幾，\"那處雖荒廢多年，倒也適合新入門的弟子潛心修行。\"
    哄笑聲從左側傳來。
    陳硯摸著腰間玉牌，斜睨慕星黎：\"枯靈穀？
    我上個月路過時，連棵活草都沒有。
    顧長老這是怕小師妹搶了我們的機緣？\"
    \"住口。\"林梧聲突然跨前一步，月白衫角帶起風，\"星黎師妹的修為早過了內門中期，哪是"新入門"？\"他轉向顧蒼梧，抱拳時指節發白，\"晚輩願將青竹脈讓與師妹，我去枯靈穀便是。\"
    \"林師兄！\"幾個年輕弟子低聲驚呼。
    慕星黎抬眼，正看見林梧聲耳尖泛紅——他總愛說\"修行者當互助\"，前世她被逐出門時，也是這雙眼睛紅著追出三裏地。
    \"胡鬧。\"顧蒼梧拍案，茶盞震得跳起來，\"靈脈分配是宗門大事，豈容你私相授受？\"他目光如刀，\"林梧聲，你作為大師兄，該管教的是底下弟子，不是替人出頭。\"
    林梧聲的喉結動了動，終究退後半步。
    慕星黎望著他攥緊又鬆開的掌心，忽然想起昨夜短刃入體時，識海裏閃過的片段——前世靈脈大會後，林梧聲為她偷換靈牌被發現，被顧蒼梧罰去守後山雷池，最後...
    \"謝顧長老安排。\"她突然開口，聲音清泠如泉，\"枯靈穀我很喜歡。\"
    殿中一片嘩然。
    顧蒼梧的眉峰挑了挑，顯然沒料到她應得這麽幹脆。
    林梧聲轉頭看她，眼底是藏不住的擔憂，慕星黎衝他微微搖頭——她前世在淩霄仙尊座下當藥童時，曾見過一本《地脈要術》，上麵寫著\"枯靈者，藏龍也\"。
    枯靈穀的風裹著鐵鏽味。
    慕星黎站在穀口，望著龜裂的土地和歪斜的斷碑，短刃突然在袖中發燙。
    她蹲下身，指尖按在土中，靈力如遊絲滲入——果然，地下三尺處有極淡的龍形氣脈，像條沉睡的幼龍，鱗片上結滿冰碴。
    \"原來你在這兒。\"她低笑，從空間裏引出一滴靈泉。
    靈泉落地的瞬間，地脈突然震顫，冰碴簌簌碎裂。
    慕星黎趕緊盤腿坐下，靈力如長河般灌入土中——前世她被慕華安推下懸崖時，靈泉空間跟著碎裂，這一世，她定要讓所有被掩埋的東西重見天日。
    \"轟——\"
    地脈龍氣衝破封印的刹那，整座山穀劇烈震動。
    斷碑轟然倒塌，裂開的縫隙裏湧出淡青色靈氣，像無數條小蛇往空中鑽。
    宗門外圍的弟子慌慌張張跑出來，指著山穀方向喊：\"地震了！
    是枯靈穀！\"
    前殿的茶盞又跳起來。
    顧蒼梧\"騰\"地站起來，玄色道袍被風掀起：\"好個慕星黎！
    為了爭靈脈竟動用地脈禁術，壞我宗門風水！\"他轉身對首座上的大長老們抱拳，\"此等心性，如何配做千幻弟子？
    懇請諸位長老將她逐出核心！\"
    \"顧長老急什麽？\"慕星黎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她踏階而上，發間銀簪閃著光，袖中短刃的九尾紋在晨光裏若隱若現，\"我不過是幫枯靈穀醒醒盹。\"
    她抬手，掌心浮起一團青色霧氣。
    霧氣中隱約可見龍形，鱗片上還沾著碎冰：\"這是地脈龍氣，沉睡了三百年。\"她指尖輕彈，霧氣飄向顧蒼梧案幾，\"顧長老若不信，不妨問問觀星峰的前輩——三百年前，是不是有位長老為鎮壓邪修，用冰魄訣封了這條地脈？\"
    觀星峰主捋著白須笑了：\"小友好眼力。
    當年我師父確實留過手劄，說"枯靈藏龍，待有緣人"。\"他衝慕星黎點頭，\"這地脈若真能醒，倒是我宗之幸。\"
    顧蒼梧的臉青了又白。
    他望著殿外飄來的靈氣——方才還死氣沉沉的枯靈穀，此刻已騰起青霧，連前殿的白玉階都沾了層靈氣，\"你...你如何喚醒的？\"
    \"靈泉。\"慕星黎攤開手，腕間銀鈴輕響，\"千幻後山的靈泉，本就是天地賜福，用來潤地脈，再合適不過。\"她掃過滿殿震驚的長老，\"各位長老若有疑慮，不妨派弟子去枯靈穀看看——現在的靈氣濃度，怕是比赤霞脈還高。\"
    \"我去！\"
    \"我也去！\"
    幾個年輕弟子爭先恐後往外跑。
    林梧聲望著慕星黎發亮的眼睛，突然想起初見時，她縮在藏經閣角落，被顧蒼梧的禁靈陣壓得臉色發白。
    如今不過數月，她已能站在這裏，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過去。
    \"胡鬧！\"顧蒼梧還要再說，卻被丹峰主打斷：\"老顧，我剛讓徒弟探了，枯靈穀的靈氣確實在往上竄。
    你當年說那是廢脈，現在倒成了寶貝？\"
    \"就是。\"器峰主摸著胡子笑，\"我看小慕丫頭有功，該賞！\"
    \"我等附議。\"
    七八個長老依次開口，顧蒼梧的臉漲成豬肝色。
    慕星黎望著他攥得發白的指尖，忽然想起前世他跪在淩霄仙尊腳下的模樣——原來有些東西，重生一次，連底氣都會變。
    \"諸位稍安。\"
    清越的聲音從殿門傳來。
    黎玄澈立在光影裏，月白廣袖沾著晨露，發間玉冠映得眉目更冷。
    他掃過顧蒼梧，又看向慕星黎，眼底的溫度軟了些：\"枯靈穀既已蘇醒，便賜給星黎作為專屬修煉之地。\"
    他抬手，指尖凝出一道金色神印。
    神印飄落穀地方向，顧蒼梧突然悶哼一聲，臉色驟變——他分明感覺有根線被斬斷了，再難幹預枯靈穀的任何動靜。
    \"大長老！\"顧蒼梧急了。
    \"顧二長老。\"黎玄澈的聲音像浸了霜，\"地脈有靈，強求不得。\"他轉向慕星黎，眼尾的紅痣在晨光裏晃了晃，\"可還滿意？\"
    慕星黎望著他袖中若隱若現的九尾紋，突然想起昨夜他說的\"青丘山記憶\"。
    她垂眸笑了：\"滿意。\"
    殿外傳來弟子的歡呼聲：\"枯靈穀的桃花開了！\"
    慕星黎轉頭望去，隻見遠處山穀騰起粉色霧靄，連風裏都飄著甜絲絲的花香。
    她摸了摸袖中短刃，忽然聽見識海裏傳來細微的龍吟——地脈龍氣，似乎又強了些。
    \"星黎師妹！\"
    \"星黎師姐！\"
    幾個年輕弟子跑過來，眼睛亮得像星星：\"我們能去枯靈穀跟著你修行嗎？\"
    \"當然。\"慕星黎彎起眼，\"但要先通過我的考驗。\"
    林梧聲站在她身後，望著她被靈氣托著的發梢，突然明白——所謂團寵，從來不是別人給的。
    是她站在那裏，就足夠讓人心甘情願，把所有的偏愛都捧到她麵前。
    而此刻的枯靈穀裏，被喚醒的地脈龍氣正順著土壤往深處鑽。
    誰也沒注意到，在山穀最深處的斷碑下，一截被封印了三百年的狐尾骨，正隨著靈氣的波動，泛起淡淡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