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靈穀的桃花開了七日，慕星黎的名字便在千幻神宗傳了七日。
    晨課時，白芷站在演武場邊聽著幾個外門弟子閑聊。\"聽說星黎師姐昨日在枯靈穀引動了地脈龍氣？\"紮著雙髻的小丫頭眼睛發亮，\"我去穀口送靈米，看見穀裏的霧氣都是金紅色的！\"另一個弟子壓低聲音：\"大長老親自賜她專屬修煉地，連顧二長老的麵子都沒給......\"
    \"夠了！\"白芷猛地捏碎手中的符紙。
    朱砂染在指尖，像一滴凝固的血。
    她望著演武場中央那道素色身影——慕星黎正指導新弟子控火，廣袖被風掀起，腕間銀鈴輕響，連飄落在她發間的桃花都比別處的更豔三分。
    \"三長老。\"白芷拂了拂裙角，轉身往丹峰而去。
    裴時傾正在丹房試新煉的聚氣丹，丹爐騰起青霧，映得他眉目模糊。\"您說這慕星黎......\"白芷咬著帕子笑，\"前日我見她在藏經閣翻《地脈要術》，一個剛入宗的外門弟子，怎配碰這些？\"
    裴時傾的丹鏟頓了頓。
    他抬眼時目光如刀，卻又在觸及白芷眼底的嫉色時緩和下來：\"小丫頭片子，倒會操心宗門大事。\"他將丹丸收進玉瓶，聲音淡了些，\"去把《丹經注疏》第三卷拿來。\"
    白芷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知道裴時傾這是下了逐客令，可轉身時瞥見丹房角落的傳訊玉符——那是顧蒼梧昨日傳給三長老的，青芒還未完全散盡。
    三日後的卯時，丹閣的晨鍾尚未敲響，執法堂的冷霜便帶著四名弟子衝進了慕星黎的竹居。
    \"慕星黎，丹閣失竊凝魂丹七枚，現場殘留你的靈氣。\"冷霜的劍穗掃過案頭未幹的符紙，\"跟我們走。\"
    慕星黎正在擦拭短刃的手頓住。
    前世被誣陷偷取築基丹的記憶突然湧來——那時她跪在丹閣前，養父慕華安舉著染血的帕子說\"這是她偷丹時被丹瓶劃的\"，而現在......她垂眸看向自己完好的手腕，指尖輕輕撫過袖中靈泉空間的溫涼。
    \"我跟你們去。\"她將短刃收進鞘中，\"但我要先去丹閣看看現場。\"
    冷霜的眉峰動了動。
    執法堂向來雷厲風行，可眼前這女子眼底沉著的不是慌亂，是潭水般的靜。
    她點頭：\"隨你。\"
    丹閣的檀香混著藥材的苦香撲麵而來。
    慕星黎站在失竊的丹櫃前，指尖掠過被撬開的鎖孔——鎖芯裏殘留著極淡的焦味，是火符灼燒的痕跡。
    她不動聲色地在袖中掐訣，靈泉空間的水霧順著指尖滲出，在空氣中凝成細不可察的薄紗。
    \"在這！\"搜查竹居的弟子舉著個青瓷瓶衝進來，\"床底暗格裏找到的，瓶身靈氣被抹去了，但殘留的丹氣和失竊的凝魂丹吻合！\"
    冷霜接過丹瓶，目光如炬：\"解釋。\"
    慕星黎望著那丹瓶，忽然笑了。\"這瓶子是我前日在雜役房撿的。\"她指尖輕點瓶身，\"當時見瓶口有裂痕，本想拿給器峰修補。\"她轉向冷霜，\"若真是我偷的，何必留個帶裂痕的瓶子？\"
    冷霜的眼神鬆動了些。她正要說話，殿外傳來清越的琴音。
    \"大長老到——\"
    黎玄澈踏門而入時，連丹閣的燭火都晃了晃。
    他著月白廣袖，腰間玉牌墜著九尾紋流蘇，目光掃過慕星黎時，眼尾紅痣微顫：\"怎麽回事？\"
    \"回大長老，丹閣失竊案......\"冷霜正要匯報，慕星黎已上前一步：\"弟子懇請當眾查證。\"她取出隨身攜帶的玉瓶，倒出一滴靈泉。
    水珠落在丹瓶殘漬上，騰起一縷青霧——霧中隱約顯出一道金色符紋，像條扭曲的蛇。
    \"這是......\"冷霜瞳孔微縮。
    \"是三長老座下白芷的"引氣符"。\"黎玄澈的聲音冷得像冰，\"她慣用火符灼燒鎖芯，再用引氣符將目標氣息引到現場。\"
    \"不可能！\"白芷的尖叫從殿外傳來。
    她撞開人群衝進來，臉上脂粉斑駁：\"我、我根本沒去過丹閣！\"
    \"那這是什麽？\"冷霜抖開從白芷法器裏搜出的符紙——每張符紙邊緣都有同樣的金色蛇紋，和霧中顯形的符紋分毫不差。
    白芷的腿軟了。
    她踉蹌著後退，撞翻了身後的丹架。\"是顧二長老......\"她突然哭嚎起來，\"他說隻要我讓慕星黎名聲掃地，就保我進內門！\"
    殿中一片死寂。
    慕星黎望著白芷發間歪掉的珠釵，想起前世她也是這樣，被淩霄仙尊的人推出來頂罪。
    但這一世......她轉頭看向黎玄澈，他正垂眸整理她被扯亂的袖角，動作輕得像在撫弄最珍貴的靈草。
    \"執法堂會秉公處理。\"冷霜揮了揮手，兩名弟子架起白芷。
    \"星黎。\"黎玄澈的聲音放得很輕，\"你做得很好。\"
    慕星黎望著他袖中若隱若現的九尾紋，忽然想起昨夜在枯靈穀，他說青丘山的狐狸從不在陷阱前慌亂——它們會先舔淨爪上的血，再咬斷獵人的喉嚨。
    而此刻被押走的白芷，在經過慕星黎身邊時突然抬頭。
    她眼底的怨毒像把淬了毒的刀，在晨光裏閃了閃，又迅速被淚水淹沒。
    \"師姐......\"她輕聲說，\"我知錯了。\"
    慕星黎望著她的眼睛，忽然想起前世她死在亂劍之下前，也是這樣笑著說\"對不起\"。
    夜風掀起竹簾時，慕星黎摸出袖中短刃。
    刀鋒映著月光，上麵還沾著靈泉的水痕。
    她聽見識海裏傳來細微的龍吟——地脈龍氣，似乎又強了些。
    而此刻的丹峰密室裏，顧蒼梧捏碎了手中的傳訊玉符。
    碎玉紮進掌心，血珠滴在案上的《地脈要術》上，漸漸暈開，像朵扭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