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懷萬千思緒，楊值臉上的表情一變再變，琢磨來琢磨去始終沒能想明白，最後隻好開口詢問。
    “趙大人的話在下實難理解，不知可否解釋解釋？”
    “不懂麽？”趙就笑問。
    “確實沒思路，還望大人明言。”
    抬眸仔細打量，見其疑惑的神情不像作假，趙就便也不再藏著掖著，略帶提示的意思悠悠開口問：“我為什麽到江南來，你知道吧？”
    “賑災唄。”楊值脫口而出。
    “沒錯。那賑災需要什麽呢？”眼見他沒有說到點子上，趙就隻好繼續提示。
    “需要什麽……”或許是這個問題太過於簡單、淺顯，楊值一時半會竟然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麽才好。
    猶猶豫豫、反複斟酌，還是用不確定的語氣試探：“銀子……”
    “銀子又不能填飽肚子。”
    話裏的意思直白且明確，幾乎算得上把答案寫出來了。楊值如果再聽不懂、想不到，那別說幾十年商海浮沉，就連吞進肚子裏的米飯都屬於浪費！
    他絲毫沒有遲疑，略帶疑惑問：“糧食？”
    “對咯。”趙就欣慰喜笑。
    得到肯定回答，楊值臉上不僅沒有絲毫喜悅，反而浮現疑惑。在他看來什麽答案都有可能，唯獨糧食絕無可能！
    因為此次僅有八個縣城受水災，且又分屬四個州府。哪怕當中一個州府的官倉儲糧不足，也還有其他三個州府頂上。
    缺少賑災糧食？
    簡直是無稽之談！
    “趙大人，老夫已年過古稀，你可不能拿黃土快埋到脖子的人開玩笑哦！”
    對於楊值的不相信，趙就隻是微微搖頭，長歎一口氣苦笑開口：“楊老掌櫃，難不成你覺得本官挖空心思布局，就為了逗你一樂？”
    “老夫不敢。”楊值一愣，緊接著立即否定道。
    趙就並沒有計較，隻是擺擺手，一笑了之，“楊老掌櫃，事到如今，半句真話都不願意說，實在不合適。明白說吧，我不想要你的命，也不眼紅你的家產，更不願意理會你這個富商巨賈的背後有什麽齷齪肮髒。”
    “吾所圖，自始至終僅糧食而已。如果給那便一切照舊，你當你的富家翁、我裝我的青天老爺；若是不給，那你我隻能在手段上見高低了。”
    “實話實說，為銀子丟性命，不值當……”
    聽完一大通連帶著威脅的勸說，楊值多多少少有了點底。自打進門就一直保持緊繃的內心緩緩鬆下來，原本的強硬堅決也逐漸變成舉棋不定。
    對於他來說，一點糧食而已，相比自己其他的生意，的的確確沒那麽重要。
    思及此楊值有了決定：“明人不說暗話，趙大人要多少不妨直說。”
    “這就對了嘛！”趙就不由麵露笑意，話語間同樣充滿輕鬆，開口溫和道：“有多少要多少！”
    “謔！趙大人胃口還真不小啊！照這個意思八個縣的災民由我們包圓？”
    “正是如此。”
    聞言楊值猛地一愣，但想到對方剛才那副死不要臉的模樣，又心生釋然：無本買賣麽？倒也符合其本性。
    略微沉思小會，他直接點頭應下：“好，楊某答應了。”
    “爽快！”趙就歎聲道。
    沒等話音落下，楊值立馬轉變話鋒出言找補：“趙大人，老夫是生意人。做生意有出無進可不吉利，您多少添點銀子？”
    “添不了，沒錢。”趙就果斷拒絕。
    楊值被他這副無賴嘴臉驚住，短時間內竟然無言恍惚。回過神後，不住搖頭感慨道：“看來趙大人的胃口真不是一般的大，國之要事也敢兩頭吃！”
    話語裏暗含的譏諷、不屑，就連旁邊的白虎和朱雀都能聽得出來，何況趙就。但他並沒有計較，也沒有解釋，隻是抬眸望向楊值，微眯雙眼長長吐出一口氣。
    既像是自嘲，又帶著些許無奈，輕聲反問：“難道在楊老掌櫃眼裏，我就是那種連什麽銀子能貪、什麽銀子不能貪都分不清的人？”
    聽聞此言，楊值眉頭瞬間皺起。原本他以為對方做這種無本買賣，就是想將賑災的銀子扒進自己的口袋，可如今看來似乎並不是。
    難不成還有內情？
    他的眼底閃過一抹不確定。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試探試探，“趙大人說笑了，老夫並沒有其他的意思。不過依舊要恭喜趙大人，此事過後必然高升！”
    “高升個屁，能把命保住已經是三清庇佑了！”趙就撇撇嘴，不屑冷哼道。
    “這話可不對啊！莫非趙大人你找不到打點門路？”
    嗬嗬！打點？打點個屁！趙就在心裏沒好氣罵道。這份苦差事是皇帝老兒親自開口，找誰打點去？皇上？那他媽的整個天下都是人家的，哪裏看得上自己那點破錢？而且把話說回來，賑災的銀子不就是皇上給的？
    用皇上給的銀子孝敬皇上，是嫌九族人數太多想消幾個？
    眼見趙就遲遲沒有說話，楊值依然沒放棄，又問道：“莫非是銀子不夠？”
    此話一出口，趙就臉上的陰沉馬上轉變為得意。仿佛已然識破楊值所思所想一般，抬起手操他虛點，挑明道：“楊老掌櫃你不就是想知道：朝廷到底撥付了多少銀子用以賑災。是吧？”
    被點明心思，楊值也不尷尬。反而眉眼彎彎，樂嗬嗬點頭道：“趙大人你別說，老夫還真挺想知道知道。”
    “不多，九萬兩白銀。”趙就坦誠道。
    緊接著立刻反問：“受累楊老掌櫃給個主意，趙某我應該昧下多少才合適？”
    “這，這……”麵對他的逼問，楊值瞬間傻了眼，嘴巴囁嚅著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隻能不斷支支吾吾。
    回想起之前一幕幕，再結合趙就半點不像玩笑話的“九萬兩白銀”，楊值很快便將先前一切串通起來。
    稍稍理清前後經過，最後不由自主出言感慨：“難怪……難怪……”
    “老夫算是明白為何趙大人你會如此大費周章，將我們全都拖下水了。原來並非胃口太大，而是……”
    “壓根沒得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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