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軒的指尖在齒輪項鏈的紋路間摩挲，那是他熬了三個通宵在精密儀器下刻下的，128道齒痕對應著林婉兒每次心跳時，他機械心髒多跳出的半拍。實驗室的頂燈在齒輪吊頂間折射出細碎光斑，落在林婉兒睫毛投下的蝶翼陰影裏。當她的手指即將觸碰到銀鏈時，金屬地板突然發出蜂鳴般的震顫，像有巨獸在地下磨牙。
    第一聲嘶吼傳來時，楚軒的機械義眼正捕捉到林婉兒瞳孔裏的自己——耳尖紅得要滴血的模樣。下一秒，他整個人被掀飛出去，後背撞上齒輪牆的瞬間，聽見胸腔裏機械軸承錯位的哢嗒聲。那隻覆蓋著鏽蝕齒輪的巨爪從地麵破土而出，黏液滴在實驗台上，玻璃器皿瞬間融化出滋滋冒泡的黑洞。
    “楚軒！”林婉兒的驚呼被撕裂在空氣中。黑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噬著光明，原本負責投影的“耳尖紅”喪屍突然發出電流雜音，金屬頭顱歪向一側，攝像頭裏滲出黑色液體。霧氣中浮現出模糊的人形輪廓，像是被揉碎的金屬片拚接而成，每道縫隙都在滲出幽綠熒光，低吟聲像生鏽的琴弦在拉扯神經。
    趙內卷的白大褂蹭到牆麵的腐蝕黏液，布料瞬間碳化出焦黑窟窿。他連滾帶爬地躲到實驗台後，眼睜睜看著“奶茶罐”喪屍噴出的奶精在空中凝成黑色膠狀物，“劍穗”喪屍的鎖鏈剛碰到霧團就迸濺出火花，齒輪零件雨點般掉落。“這、這是骸爪機械獸的怨念體！”他牙齒打顫地想起實驗室密檔裏的記載，“當年爆炸案的死者殘念被卷入機械核心……”
    楚軒勉強撐起上身，機械劍的碎片散落在身側。義眼視野裏，機械獸的軀體正從地麵裂縫中緩緩升起——那根本不是正常的機械構造，齒輪與骨骼般的金屬支架扭曲生長，關節處連接著人類指骨形狀的部件，胸腔位置嵌著枚暗紅光斑的核心，像顆跳動的機械心髒。
    林婉兒跪在他身邊，指尖撫過他滲血的唇角。黑霧已經蔓延到腳邊，涼意順著小腿爬上來，仿佛有無數雙無形的手在拖拽。楚軒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掌心按在自己胸口——機械心髒的藍光在黑霧中明明滅滅，像暴風雨裏的燈塔。“記得我們在齒輪巷躲追兵那次嗎？”他的聲音混著齒輪摩擦的雜音，“用你的頻率，像那時一樣。”
    那次他們背靠背躲避機械犬，林婉兒用摩斯密碼在他後背敲擊的節奏，此刻突然在黑霧中清晰起來。她閉上眼睛，指尖在楚軒胸口的金屬護板上敲出心跳的節拍：咚、咚、咚——間隔0.3秒的停頓，是他們獨有的頻率。藍光驟然亮起，如同一把鋒利的手術刀，將纏繞的霧形輪廓切成碎片，每片崩解的黑霧裏都傳出類似人類哭泣的電子音。
    機械獸發出刺耳的尖嘯，胸腔的核心光斑瘋狂明滅。它的肢體開始膨脹，原本三米高的軀體迅速撐破實驗室天花板，齒輪支架摩擦著牆麵，掉下的混凝土塊在地上砸出深坑。楚軒看見它腿部的齒輪間卡著半片工牌，泛黃的照片上是十年前實驗室爆炸案中失蹤的研究員。
    “共振頻率！”林婉兒突然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淡銀色的疤痕——那是楚軒用機械零件為她修補的傷口。齒輪項鏈在她手中發燙，銀鏈與機械心髒的藍光開始共振，空氣中泛起肉眼可見的漣漪。楚軒感覺有什麽東西在意識深處被喚醒，是他寫入機械心髒底層代碼的，關於林婉兒的所有數據：她的體溫、呼吸頻率、每次微笑時牽動的麵部肌肉神經走向……
    共振的能量波掃過實驗室的瞬間，“奶茶罐”喪屍突然停止了無意義的噴射，機械眼閃過藍光後，精準地將奶精噴向機械獸關節處的齒輪縫隙；“劍穗”喪屍的鎖鏈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線，勾住了機械獸胸腔核心的外接線路。趙內卷趁機從通風管道扔下實驗室備用的能量核心，正砸在機械獸後腿的軸承上。
    最耀眼的光芒來自林婉兒手中的項鏈。當齒輪與機械心髒的頻率完全同步時，藍光化作實質的光刃，順著機械獸軀體上的每條齒輪紋路切割。楚軒看見那枚嵌在核心裏的光斑突然分裂，露出藏在深處的人類瞳孔——是十年前爆炸案中本該死去的博士。
    “原來如此……”楚軒的機械心髒在共振中發出過載警報，卻仍勉強維持著頻率，“你把自己的意識數據化，寄生在機械獸核心裏……”
    博士的聲音從機械獸胸腔裏傳出，混合著電流雜音：“隻有吞噬足夠的機械生命，才能維持數據體存在……你們的共振頻率，讓我想起當年實驗室的初代能源核心……”話未說完，光刃已劈開核心外殼，無數數據流從裂縫中湧出，在空中凝聚成無數透明人影，正是這些年在實驗室失蹤的研究員們。
    當最後一片齒輪從機械獸軀體上掉落時，實驗室的頂燈重新亮起。林婉兒癱坐在楚軒身側，項鏈的銀鏈纏繞著兩人交疊的手指。趙內卷頂著一頭灰泥，從廢墟裏撿起半罐沒被腐蝕的草莓奶精，嘟囔著：“下次約會能換個安全的地方嗎？比如……自動販賣機旁邊？”
    楚軒看著地麵上散落的齒輪零件，突然發現其中一片齒輪上刻著模糊的日期——正是十年前爆炸案的前一天。機械獸核心裏掉出的金屬片上，用激光刻著一行小字：“當齒輪停止轉動時，記憶會在共振中蘇醒。”
    林婉兒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突然指著遠處尚未完全消散的黑霧：“楚軒，你看！”霧氣中隱約浮現出齒輪巷的輪廓，還有某個熟悉的身影在霧中轉身。但等楚軒抬頭時，那裏隻剩下一片虛無。
    實驗室外，胚胎的光團在暗處閃爍，最新日誌自動生成：“檢測到共振頻率激活初代能源核心殘留數據，已備份所有失蹤研究員意識數據。警告：齒輪悖論的第三重循環，即將開始。”
    楚軒扶著林婉兒站起來，機械心髒的齒輪還在發出輕微的異響。他低頭看著項鏈，突然發現原本刻著兩人心跳頻率的齒痕間，不知何時多了道新的紋路——像是某個未知的頻率，正悄然融入他們的共振之中。
    窗外，夜色深沉。實驗室的齒輪吊頂重新開始轉動，隻是這一次，在某個不為人知的齒輪縫隙裏，一滴黑色黏液正緩緩凝結，倒映出楚軒和林婉兒相握的雙手，以及背後霧氣中那抹似笑非笑的機械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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