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周饒聶耳同焦土,甘水雷澤共傲霜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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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近中午,豎爺一行人抵達沙漠盡頭,一座與沙漠同樣寸草不生的岩石山脈映入眾人眼簾。此時,北靈的靈力已大幅恢複,她不僅無需他人背負,還治好了三恒和焦火的腿傷,讓他們也能行走自如。
    眼前的山不用說就是員丘山了。員丘山東西看起來挺長,但南北並不寬,加上山也不太高,眾人隻花了大約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就穿過去了。
    眾人過了員丘山,又走了兩三裏地就看到了房屋,顯然已經到了聶耳國。員丘山上隻是蕭瑟荒涼,而這聶耳國,隻能用“生靈塗炭”來描述了。
    眾人眼前是聶耳國邊境處的一個小鎮。小鎮本身不大,站在鎮外的土崗上一眼就能看盡全貌。此時的小鎮,已經沒有一個完整的屋子 —— 到處都是倒塌的牆垣、燒黑的柱椽;鎮上也沒了任何聲音,不論人的聲音,還是雞犬的聲音。看著眼前的景象,所有人都沉默不語,每個人的心情都變得沉重,像是有一種看不見的東西突然闖進了心裏,給他們的心房增加了額外的負擔。
    一行人在土崗上靜默了大約半炷香的時間後,收拾心情,按照原計劃向東北方繼續走去。大家小心翼翼地走下土崗,輕手輕腳地朝著鎮子的方向行進。一條已經幹涸見底的水溝從鎮子西北邊蜿蜒而來,最後在鎮子中間位置打了個一百二十度的彎,橫穿過鎮子向東邊蜿蜒而去。不久,那條水溝擋住了眾人前進的道路,迫使大家不得不沿著溝岸朝著鎮子裏走去。當第一個坍塌的房屋與眾人隻有咫尺之遙時,透過溝岸上樹葉茂密的大樹的縫隙,一具蜷曲在水溝邊爛泥中、已經腐爛的人類屍體映入所有人驚愕的眼中。那個屍體不用仔細辨認,便能看出是一個聶耳人,而且是一個地位頗高的聶耳人 —— 因為那屍體的耳朵很長。幾隻通體血紅、體型如同烏鴉般大小的長喙鳥,停在屍體上,它們長長的喙埋在屍體的腐肉中,一動不動,就像靈堂上擺在棺木前的飯碗上插著的筷子。
    那水溝中的曝屍讓大家的心情更加沉重起來,仿佛那長喙鳥長長的喙不是紮在屍體的腐肉中,而是紮在他們的心頭似的。眾人將目光從屍體上收回,沿著溝岸繼續前行。他們一聲不吭,連腳步聲都刻意放輕,像是生怕驚動了那些安靜停在屍體上的長喙鳥。
    本以為遠離那具屍體就能卸下心頭重壓,然而越往鎮子中央走,屍體越是密集:起初隻是水溝裏散落著幾具,後來不僅溝中屍體成堆,牆垣下、街道旁也隨處可見變形的屍體 —— 每具屍體上都停著一動不動的長喙鳥,安靜得仿佛不存在。這些屍體中不僅有人類,還有獸畜,甚至包括眾人需要的坐騎文虎。顯然,鎮上經曆了一場無差別的屠殺,眾人的心情漸漸從沉重轉向了憤怒。
    “這是魔幹的嗎?這些都是手無寸鐵的人,魔怎麽能如此濫殺無辜!”行至一座橫跨水溝的木橋邊,看著橋下橫七豎八的屍體,香姑終於按捺不住胸中怒氣,攥緊拳頭怒斥道。
    “魔與神同源,為何如此毫無人性?為何能做出這等慘無人道之事?難道他們連一絲憐憫都沒有嗎?”一向沉著的焦火也被眼前景象刺痛,緊跟著激動地質問。
    “魔是惡念的實體,破壞是他們的本性,人性與他們毫無關聯。”北靈盯著焦火,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在魔眼中,人類如同螻蟻。他們殺人,就像人踩死螻蟻 —— 你們踩死螻蟻時,可曾有過憐憫?”
    “太可惡了,我們一定要消滅魔,為這些慘死的人……還有獸類報仇。”三恒在眾人再次陷入沉默時,突然咬牙切齒地說道。
    沒人回應三恒的話,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每個人都難受至極,仿佛躺在水溝中被長喙刺穿皮肉的正是自己。大家低著頭,邁著沉重的步子默默前行,生怕稍有動靜就會驚飛那些通體血紅的鳥。幾人艱難走過木橋後,繼續沿著水溝另一側的堤岸向東行進。鎮子似乎並不像從鎮外土崗上看到的那麽小,溝岸也並非表麵那般平坦,眾人走在上麵,仿佛在攀爬一座無形的大山。
    “成合,你能施法用土掩埋這鎮子嗎?”當眾人終於走出鎮子,來到鎮外寬廣的田野時,豎爺停下腳步,回頭望向身後的鎮子,衝最後麵的成合說道。
    成合點點頭,轉身麵向鎮子,挺直身軀,右手掌心向上攤開,隨後有節奏地翻轉手掌。與此同時,大地如地震般抖動,眼前的鎮子仿佛被巨大犁耙翻攪,隨著成合的動作上下翻滾。混著泥土的殘垣斷梁中,一群通體血紅的鳥突然驚起,如同犁地時破土而出的蚯蚓 —— 除了色澤和出現場景略有相似,它們與蚯蚓再無共同點:蚯蚓離不開泥土,而這些鳥早已褪去停駐死屍時的死寂,此刻正撲騰著短小的翅膀,仿佛垂死掙紮。緊接著,它們如蝗蟲般騰空而起,掠過天際,消失無蹤。紅森森的鳥群消散後不久,整個鎮子也徹底消失,原地隻剩一片鬆軟的泥地。
    眾人對著表麵上空無一物的泥地靜默了片刻,隨後便轉過身,朝著生機勃勃的田野深處走去。田野裏的麥子此時已有半人高,青綠色的麥穗飽滿得如同清晨草葉上的露珠,搖搖欲墜。麥叢散發出的清新嫩香,漸漸消融了眾人心底的沉重,他們的腳步也隨之變得輕快起來。在不知何時出現的溫暖明亮的陽光照耀下,眾人順著田間小路,先是朝著東北方向快步前行,不久後便奔跑起來。
    當太陽西斜,一座鬱鬱蔥蔥的大山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此時,距離他們離開在聶耳國遇到的第一個小鎮,已過去了將近兩個時辰。這一路上,他們穿過碧綠的田野,越過茂密的樹林,翻過荒涼的小山,路過破敗的村莊,卻始終沒有遇到任何活著的人類,也不見文虎的蹤跡。這讓眾人原本計劃利用聶耳國的文虎,在一天之內趕到雷澤的設想瀕臨破滅。然而,這樣的困境非但沒有讓眾人氣餒,反而激起了他們更強烈的鬥誌。鎮子裏和沿途村子裏目睹的淒慘景象,讓他們消滅魔的決心愈發堅定。此刻的他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渴望盡快抵達雷澤,不知疲倦地奮力奔跑著。眼前這座大山,即便看似無路可尋,也絲毫無法阻擋眾人的腳步。他們毫不猶豫,一頭紮進了茂密的山林之中。
    在茂密的山林裏,眾人依靠樹葉縫隙間漏下的陽光,以及香姑不時登上樹梢觀察到的方位,艱難地摸索著前行。就這樣,他們終於登上了山頂。隨後,眾人迎來了相對輕鬆的下山之旅。
    在他們快速跑到山下,剛進入一處有潺潺溪水流過的山穀時,一陣哭喊聲就像專門等待他們路過似的,從溪流上遊方向傳了過來。緊接著,更多的哭喊聲連成一片,像山洪般漫過溪流兩岸,朝他們快速衝來,其間還夾雜著廝打聲,如同山洪中互相碰撞的碎石。眾人先是一愣,隨後在成合的帶領下,立即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在溪水拐彎處,一塊由溪水和山崖圍成的空地上,五個藍袍人與十幾個聶耳人正在廝殺,他們腳下躺著一個不知死活的藍袍人和十幾個不知死活的聶耳人。靠近山崖一側,幾十個聶耳人正注視著廝殺的人群,其中大多是老人、女人和孩童。他們眼中滿是絕望無助,腳下一動不動,仿佛預知了死亡的命運,正等待它的降臨。
    成合見狀,立即衝向廝殺的人群,身後的豎爺等人也緊隨其後。正在廝殺的藍袍人和聶耳人,以及一旁呆立的聶耳人群顯然都大吃一驚,不自覺地轉頭看向已握好武器的成合一行人。藍袍人最先反應過來來者不善,卻並不在意,反而加快了攻擊速度。隨後,又有幾個聶耳人倒在地上。此時,焦火趕在成合之前,第一個衝到藍袍人跟前。他怒吼一聲,手中兩柄短劍刺向一個手持大刀的藍袍人的大腿。那藍袍人不知是否因焦火身材矮小而心生輕視,既不避讓,也不迎戰舉劍刺來的焦火,隻顧攻向一個拿鐵棍的聶耳人。直到焦火距離他隻剩半尺時,他才突然發力擊退聶耳人的攻擊,隨後轉身揮刀砍向焦火。令藍袍人意外的是,焦火的身形在他轉身揮刀時突然快了數倍,竟躲過了這誌在必得的一刀。令焦火意外的是,他的赤鐵寶劍未能傷到藍袍人分毫,僅僅劃破了對方的褲子。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閃過一絲訝異。
    與此同時,成合已趕到,他的鐵槊連同他本人,如同一堵石牆般砸向剛準備重新審視新對手的藍袍人。藍袍人的注意力還在焦火身上,本不想躲避成合的這一槊,但當他察覺到這一槊力量異常、想要躲避時,已來不及了。他的腦袋挨了一槊,隨後腦袋如同被踩了一腳的西瓜,裂開幾道縫隙,濺出幾道血線。那藍袍人僅來得及睜大已經變形的眼睛,瞪著成合,便一聲不吭地倒了下去。其他藍袍人目睹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瞬間張大嘴巴,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快撤!”一個手持長劍的牛頭藍袍人在短暫的驚愕後,急促地大喊道。
    其他三個藍袍人像接到命令般,迅速奮力逼退各自身旁的聶耳人,隨後同時向後躍到溪邊。牛頭藍袍人見同伴退到溪邊,立即像牛一樣大吼一聲 —— 隨著吼聲,他手中的劍突然變長,比原來至少長出三尺,劍身周身閃爍起一圈黑色光芒。緊接著,他的身體攜著長劍如高速轉動的風車般旋掃一圈,圍著他的三個聶耳人便像被風車掃中的秸稈般斷成兩截 —— 他們甚至尚未感受到絲毫疼痛,便已一命嗚呼。
    牛頭藍袍人斬殺了圍在他身邊的三個聶耳人,正打算與其他三個藍袍人會合時,一支閃著金色光芒的箭矢向他的喉嚨疾速飛來。他急忙揮劍撥箭,可就在撥開飛箭的同時,成合與焦火兩人一上一下攻到他麵前。牛頭藍袍人見識過成合鐵槊的威力,因此在明知無法同時避開兩人攻擊時,優先選擇躲避成合的攻擊。情況正如他所料,他避開了成合的攻擊,但右大腿被刺中兩劍。其他三個藍袍人見狀,正猶豫著是救人還是逃走時,豎爺、三恒和袁後已來到他們身旁並發起攻擊。
    戰鬥結束得很快。牛頭藍袍人右大腿受傷後,掙紮著抵抗了片刻,便被成合一槊擊中腹部,口吐鮮血,倒地不起;另外三個藍袍人想要逃跑,但被豎爺、三恒和袁後三人的攻擊阻攔,根本難以脫身。當成合和焦火擊倒牛頭藍袍人、加入對這三人的攻擊後,他們很快也像牛頭藍袍人一樣被擊倒在地。
    “聶水!”戰鬥結束後,北靈立即去檢查倒在地上的聶耳人,查看是否有可以拯救的。就在她查看到第五個聶耳人時,旁邊一個滿臉血跡、但依稀還能辨識出相貌的人出現在她眼前。
    其他幾個正在嚐試向幸存且尚自驚魂未定的聶耳人了解情況的同伴,聞言立即轉頭看向北靈的方向。北靈已經清除了聶水臉上的血跡 —— 那確實是聶水,隻是他臉上毫無血色,已然是一具屍體。北靈抬起頭,目光迎向眾人投來的目光,隨後搖了搖頭,證實聶水確實已死。這讓大家感慨不已:雖然聶水於他們而言並非友人,但沒想到竟會有再次相見的時候,更沒想到再次相見時,他已是一具屍體。
    “你們認識聶水?”那個手拿鐵棍的聶耳人似乎已從驚懼中緩過神來,目光投向北靈,疑惑地問道。
    “是的,我們之前見過聶水,隻不過那時他身上也穿著那種藍袍,和他們是一夥的。”豎爺見北靈已離開聶水的屍體,正忙著查看下一個倒地的聶耳人,便接過話頭說道。
    “沒錯,聶水曾經為虎作倀,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在我們聶耳人心中,”手拿鐵棍的聶耳人說到這裏,突然發出一聲悲涼的笑,繼續道,“雖然如今世上的聶耳人所剩無幾,或許終究逃不過滅絕的命運,但隻要還有一個聶耳人存活,他永遠都是我們聶耳人心中的英雄。”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豎爺急於了解情況,便簡要講述了他們一行人為對抗魔,穿過流沙、進入大荒、越過昆侖,最後在前往雷澤的途中,恰巧撞見這群聶耳人與魔的爪牙廝殺的經過,隨後迫切地追問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