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真假死生原有定,是非成敗總無常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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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當太陽剛從遠處河麵升起時,一聲嚴厲的大喊將豎爺幾人從睡夢中驚醒。一個體型高大、鳥頭四翅人身的睦民人,不知何時已站在不遠處緊盯著他們。待幾人起身,鳥頭人朝他們走近幾步。
    “我是周饒王子,”焦火率先自我介紹,隨即指向成合和北靈,“這兩位是神族,我們來此與你們一同對抗邪惡。”
    “跟我來!”鳥頭人打量著北靈、成合,又看看豎爺和三恒,沉聲說道,“巢居子在等你們。”
    “巢居子?”豎爺詫異道,“巢居子怎麽知道我們要來?”
    鳥頭人並未答話,隻是衝幾人招招手,轉身踏入林中。眾人見狀,連忙跟上。
    樹林並不像外表那般深邃幽暗,反而光線充足。清晨的陽光透過高大林木樹梢,從枝葉不甚茂密的主幹間隙滲入,照亮了林內大部,讓擁擠的樹林顯得比林外還要明亮。
    鳥頭人朝西北方向快步前行,豎爺幾人緊緊跟隨。不久,鳥頭人小跑起來,眾人也跟著加速。一炷香工夫後,他開始飛奔,在林木間穿梭如靈巧的走獸,幾人緊隨其後,亦如一隊敏捷的走獸在林間疾馳。
    睦林中的樹木越往深處越是高大。甘水岸邊的樹木不過三四丈高、碗口粗細,當他們向林中奔出約十裏時,四周樹木已長至六七丈高、水罐般粗細。又行進半個多時辰,前方出現一片與周遭樹木高度不符的林子 —— 四周樹木普遍高達十幾丈,唯有眼前這片樹木不足十丈。豎爺幾人正對此感到疑惑,鳥頭人突然停下腳步,朝著那片林子發出一聲清脆嘹亮的鳥鳴。頃刻間,林中傳來幾聲馬的嘶鳴,三匹白馬從低矮的林木中奔出,在眾人麵前駐足。
    “這是駁嗎?”三恒見那些馬僅有一隻角,立刻想起曾在烏壘見過的駁、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
    “這不是駁,是?疏。雖說?疏與駁相似,都是獨角馬,但?疏的牙齒和四蹄與普通馬差異不大,駁的牙齒卻如虎牙,四蹄也似虎爪。有了這?疏,我們在林中行走會方便許多。”焦火搖搖頭,耐心解釋道。
    “我們要騎這獨角馬嗎?林中樹木粗大、空間狹窄,獨角馬跑不起來,恐怕還不如我們自己走得快。”豎爺疑惑道。
    “?疏被稱作‘林間旋風’,意即它們在林中奔跑如旋風般迅捷。等騎上它們的背,隨著它們在林中奔馳時,你就知道是騎著快,還是自己跑快了。”焦火回應道。
    豎爺聞言不再作聲。盡管他難以想象一匹馬如何在林中疾馳,但對焦火的話,他向來深信不疑。
    “那我們趕緊騎上這叫?疏的獨角馬吧!”三恒聽了焦火的話,迫不及待地說。
    三匹?疏此刻正俯著身子、低著頭,似在期待乘客。於是六人兩兩一組,分別爬上了三匹?疏的背。
    鳥頭人那時已經展開翅膀,懸停在了半空中。當?疏們載著人,邁開蹄子準備向前跑的時候,他已經拍打著翅膀,貼著樹木間的枝葉搶先飛了出去。
    出乎意料的是,?疏們並不奔跑,而是跳躍。它們擁有馬一樣高大的體形,卻像小鹿一樣在林間跳躍著。它們跳躍的速度很快,比小鹿跳得還快;跳躍的距離又遠,一個起落能有三四丈遠。?疏們載著人在林間飛快地跳躍著,絲毫不比在林木間飛翔的鳥頭人慢。
    豎爺和三恒同騎乘著一匹?疏。他看著兩旁粗大的林木不停地在眼前一閃而過,心中不禁暗自感歎:這“林間旋風”的外號果然不是白叫的。三恒則無比擔心自己會被顛下馬背,一直緊緊抱著豎爺的腰,氣都不敢大出。
    三匹?疏飛快地穿過林間的樹木,掠過樹木間的空地。半個多時辰後,一直在空中跟隨著他們的鳥頭人,在一棵粗達十幾圍的大樹前停止了飛行,並從口中發出一聲響亮的鳴聲。三匹?疏像是撞上了什麽東西一樣,突然一起停止了跳躍 —— 幸好它們身上的乘客一直保持著高度注意力,才沒有被甩出去。
    “你們在這裏稍等下,我去稟報國王。”鳥頭人落在豎爺他們跟前,發出嘹亮的聲音說道。
    “不是去見巢居子嗎?”豎爺疑惑地問道。
    “隻有國王才知道巢居子在哪裏,國王會帶你們去找巢居子。”鳥頭人邊大聲說著,邊揮拍著翅膀向上衝去。
    眾人這時才看清四周的景況。原來他們四周的樹木已高達數百丈,樹幹光滑得如同精心打磨過一般。陽光照射其上,恰似照在鏡麵上,反射出明亮耀眼的光芒,使得整個林間幾乎沒有任何陰暗角落;樹幹頂端的樹冠彼此相連,構成一片廣袤無垠的綠色天幕。經樹幹反射的一塊塊金色陽光,宛如片片閃著金光的雲朵;而在樹冠茂密的枝葉間,隱約可見紅色的不明物體,好似天幕上點綴著的絢麗彩霞。
    鳥頭人在幾人忙碌目光的餘光中,快速揮動翅膀,如雄鷹般衝向綠色的天空。很快,它便消失在了那片由綠色天幕與金色雲朵交織的世界中。
    “睦民國的人原來真的像鳥一樣住在樹上啊!”待鳥頭人身影消失後,三恒忍不住驚歎道。
    “睦民國的鳥頭人擁有一種神奇的能力 —— 他們能夠感知其他人或獸的情緒。這種能力既是他們獨特的天賦,也是沉重的累贅。當一個人感受到別人的悲傷、憤怒、焦慮、緊張時,自身情緒難免會受到影響;而他的情緒又會傳導給下一個人,讓對方心中充滿不適的負麵情緒。如此一來,負麵情緒就像壽麻國的瘟疫般四處傳播,致使所有人都沉浸在悲傷、憤怒、焦慮與緊張之中,這著實令這些鳥頭人頭痛不已。於是,他們專注修煉內心,力求讓自己心態平和,達到不喜不怒、不悲不傷的境界,從而避免影響他人。經過數代人的不懈努力,這個國家的鳥頭人幾乎人人都變得心氣平和、波瀾不驚,甚至連新生的嬰兒都不哭不鬧。隻是鳥頭人們作為有智慧的生命,能夠通過修心實現習性上的平和,進而避免彼此間的情緒幹擾;然而,生活在叢林中的無數飛鳥走獸,卻既沒辦法也沒有意願去控製自身情緒。幸好,睦民國鳥頭人們這種感知情緒的能力存在距離限製,十丈之外人獸的情緒,他們便感知不到了。因而,他們將房子建在了高高的樹冠之上,遠離叢林間的走獸以及無法飛到那麽高的小鳥。如此一來,他們便能心如止水地過著平靜的生活。”和成合同乘一匹?疏的焦火,轉頭看向三恒和豎爺的方向,耐心解釋道。
    “原來如此!”三恒想起剛來這個世界時巢居子對睦民國的介紹,恍然大悟地說道。
    “可他們終究還是被卷入了殘酷的戰爭,無法過上平靜的生活。”豎爺惋惜地感歎。
    “其實我一直不理解,”焦火接著豎爺的話說道,“按說以睦民國鳥頭人的性情,他們不會參與這場戰爭。兩百多年前的世界之戰,犬封人入侵這片森林,在林中隨意獵殺走獸,將這裏變成了為所欲為的狩獵場。當時,睦民國的鳥頭人躲在高高的樹冠上,對林中發生的一切視而不見、置之不理。這次,他們同樣可以選擇繼續置身事外。”
    “以前的戰爭再殘酷,也隻是人類之間的爭鬥。這次雖然表麵上是犬封、天毒、蜮民、大人、鬼國等國在全世界發動戰爭,看似還是人類間的衝突,但實際上這些國家早已和妖魔狼狽為奸,淪為妖魔的爪牙。這場戰爭的本質,是人類與妖魔的對抗。一旦妖魔獲勝,人類將無處容身,要麽淪為妖魔的同類,要麽成為妖魔的食物,沒有人能獨善其身。我想,即便睦民國的人再超然物外,也能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豎爺思索片刻後說道。
    “你們還是不了解睦民國的鳥頭人,”焦火搖搖頭,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他們曆經數千年修心養性,情感幾乎淡漠如草木。毀滅、死亡對他們而言,不過是草木凋零、河湖枯竭般自然的事。我們原本以為各國殘餘勢力退守到睦民國,隻是因為這裏是最後一個未遭攻擊的地方,是全世界反抗邪惡的人類最後的庇護所。現在看來,睦民國確實加入了戰爭,這著實讓人意外。”
    “難道跟巢居子有關係?”豎爺聞言,低下頭自言自語道。
    “巢居子到底是什麽人啊?”焦火不禁好奇地追問。
    豎爺正要開口回答,突然,一聲嘹亮的鳥鳴從空中傳來。幾人齊刷刷抬頭望去,隻見剛剛離開的那個鳥頭人正從空中俯衝而下,身後還跟著另一個體型稍小的鳥頭人。
    “我猜巢居子等的人就是你們,果然沒錯。”那個體型偏小的鳥頭人還在二三十丈高的半空,聲音便清晰地傳了下來。
    幾人正驚愕間,兩個鳥頭人已穩穩站在他們跟前。
    “一個、兩個、三個,少了三個人?”體型偏小的鳥頭人目光在豎爺等人身上掃視,喃喃自語。
    “你是林餘?”豎爺試探著問。鳥頭人除了體型差異,模樣難辨,可他們接觸過的睦民國鳥頭人隻有放皋山上的林餘,眼前這位想必就是。
    “沒錯!”那個鳥頭人看向豎爺,“你是豎爺吧?聽巢居子提起你時,我就猜到了,果然是你!”
    “林餘?就是放皋山上的那個林餘?”三恒這才反應過來,忍不住插話,“你是睦民國的國王?不會吧?你頭上怎麽沒戴個王冠啥的?”
    “對,我們在放皋山上見過,我記得你。”林餘看向從豎爺背後探出頭的三恒,“我是國王。我們睦民人能感知彼此情緒,思維近乎透明,無需特殊標誌,也能輕易辨別身份。”
    “你怎麽能夠成為睦民國的國王?”焦火猛然想起放皋山上遇見的那個睦民人,眼前這位睦民國王,竟與記憶中的身影重疊,這令他驚愕不已,實在難以理解其中緣由。
    “此事說來話長,等尋到合適時機,我再細細講與你們聽。眼下,我先帶你們去同巢居子會合。隨我來!”林餘看向成合身後的焦火,目光堅定地說道。話音剛落,他展開寬大的翅膀,如離弦之箭般衝上半空,緊接著朝著西北方向疾速飛去。
    與此同時,先前給豎爺一行人引路的睦民人,口中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聲。刹那間,三匹?疏像是接收到了某種指令,邁開矯健的四肢,緊緊跟隨著空中的林餘向前跳躍奔去。
    豎爺等人再次隨著身下的?疏在林間顛簸前行。他們仿佛是從山上滾落的巨石,在起伏的山坡上忽高忽低,以極快的速度朝著山底衝去。
    林中北去的方向與南來的方向,雖最遠處相隔數百裏之遙,但各處景致大體相似。唯一明顯的差異在於:南來的路上,樹木愈發高大粗壯;而北去的路上,樹木卻越來越矮小纖細。此外,隨著時間推移,臨近中午,太陽漸漸升至中天,茂密的枝葉如巨大的屏障,將陽光層層遮擋。林中光亮之處不斷減少,陰影區域愈發增多。半個多時辰後,當林中的陽光僅剩下稀疏的、臉盤大小的光斑時,林子遠處突然傳來連綿不斷的喊殺聲。顯而易見,一場激烈的廝殺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豎爺幾人正恨不得肋生雙翅,朝著喊殺聲傳來之處疾馳。可就在這時,空中飛翔的林餘突然停止揮動翅膀,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快速地墜落到地麵。三匹?疏也隨之停下跳躍的步伐,步伐遲緩,像是被抽走了力氣,緩緩朝著林餘走去
    “為什麽停下來了?前麵正在打仗,我們趕緊過去看下!”焦火心急如焚,從成合身後探出腦袋,眼睛緊緊盯著林餘的後背,聲音裏滿是焦急與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