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消散的速度比趙俊帥的魂兒跑得還快。
    薑雅琴跟著沈傑往方陣中央走去時，趙俊帥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三次，手機殼上貼著的科比貼紙被他捏得皺成一團。
    李星耀蹲在地上撿手機，屏幕亮著，顯示的時間是六點零二分——正好超過了賭約時間三分鍾，可此時誰都沒心思提這件事。
    韓俊傑攥在手裏的二十塊錢被風卷走了一張，他追著紙幣跑了兩步，又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原地，目光直直地鎖定在沈傑彎腰為薑雅琴係鞋帶的背影上。
    “那個……雅琴同學。”趙俊帥突然提高聲音，尾音顫抖著，“剛才我們……”
    “叫嫂子。”薑雅琴側頭看向他，嘴角的笑容比晨光還要燦爛，“沈傑沒跟你們說嗎？”
    李星耀的手機“哐當”一聲砸在水泥地上，裂出了蛛網狀的紋路。
    韓俊傑剛撿回來的紙幣又飄走了，這次他看都沒看，直勾勾地盯著沈傑——後者耳根泛紅，但並未否認，隻是低頭用指節蹭了蹭鼻尖：“別聽她瞎說。”
    “瞎說？”薑雅琴歪著頭，發梢掃過沈傑的肩膀，“昨晚是誰在操場說‘等軍訓結束帶你去吃糖醋排骨’？”
    趙俊帥感覺後槽牙都開始發酸了。
    他突然想起昨晚熄燈後，沈傑窩在床頭給家裏打電話，說“媽，我現在知道該怎麽做人了”，當時他還拍著胸脯說“傑哥這是轉性了”，合著人家根本沒轉性，是早就把該藏的都藏好了！
    “嫂……嫂子好。”李星耀率先認慫，彎腰時軍訓服的拉鏈刮到了膝蓋，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氣，“那啥，中午食堂二樓的紅燒肉，我請。”
    韓俊傑立刻掏出皺巴巴的二十塊錢拍在趙俊帥手心裏：“我押的是二十，你輸了請奶茶總行吧？”
    趙俊帥盯著手裏的錢，又看看薑雅琴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覺得這錢燙手得很。
    他梗著脖子推了沈傑一把：“行啊你小子，藏得夠深！上次我問你有沒有對象，你說‘忙著呢’，合著是忙著談戀愛呢？”
    沈傑被推得踉蹌了兩步，偏頭看向薑雅琴時，眼底溢出笑意：“忙著救人，順便談戀愛。”
    薑雅琴沒有接話，隻是把膠鞋上的鞋帶又係緊了兩圈。
    她的手指很白皙，指節處有常年握筆留下的薄繭，蹭過沈傑手背時，他後頸的汗毛都跟著顫了顫——這是前世未曾有過的溫度。
    前世的今天，他正蹲在奶茶店門口給伍芷清發消息，哪能想到會有個姑娘站在晨霧裏，把他的名字喊得像顆糖。
    “全體都有——”教官的哨聲驟然響起，“新生大典五分鍾後開始，各連整隊！”
    方陣瞬間騷動起來。
    趙俊帥還在念叨著“紅燒肉”，李星耀蹲在地上摳著手機上的裂紋，韓俊傑追著最後一張紙幣跑出去十米遠，被排頭的同學揪著後領拽了回來。
    薑雅琴站在沈傑右側，脊背挺得筆直，頭頂的軍帽壓得很低，遮住了她看向沈傑時微微彎曲的眼尾。
    新生大典進行得很快。
    國旗升起時，沈傑望著旗杆上的紅綢子出了神——前世此時，他正因為伍芷清和李毅風並肩入場而攥緊了拳頭，哪會注意到主席台上校長講話時鏡片反光的角度？
    當“軍訓優秀學員”的表彰名單念到薑雅琴時，他聽見周圍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氣聲，這才想起薑雅琴不僅是學霸，還是去年全省物理競賽的一等獎得主。
    “解散！”教官扯著嗓子喊道，“自由活動半小時，三點集合練正步！”
    趙俊帥立刻勾住沈傑的脖子，往操場外拽：“走啊，奶茶店新開的，我請你喝楊枝甘露，就當賠罪了。”他瞥了一眼跟在後麵的薑雅琴，擠眉弄眼地說，“嫂子也來？”
    “我去買筆記本。”薑雅琴指了指操場邊的小超市，“你們先去。”她轉身時，軍帽簷掃過沈傑的手背，像一隻蝴蝶輕輕觸碰了一下花瓣。
    奶茶店就在操場東門口，玻璃上還貼著“第二杯半價”的貼紙。
    趙俊帥站在櫃台前翻看著菜單，李星耀蹲在門口給手機貼新膜，韓俊傑舉著奶茶杯當話筒，唱著《愛情買賣》，跑調跑得能驚飛樹上的麻雀。
    沈傑靠在牆邊等著，目光掃過玻璃上的水痕，突然聽見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沈傑！”
    這聲呼喊比晨霧裏的“沈傑”尖銳得多。
    沈傑轉身時，鄭妍昕抱著課本衝了過來，馬尾辮甩得像根鞭子，臉漲得通紅：“你太過分了！腳踏三條船有意思嗎？”
    周圍的人瞬間安靜了下來。
    趙俊帥的奶茶“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李星耀的手機膜貼歪了都沒察覺，韓俊傑舉著的“話筒”當啷一聲落在地上。
    沈傑盯著鄭妍昕泛著水光的眼睛，腦子“嗡”的一聲——他連伍芷清的手都沒牽過，哪來的三條船？
    “你昨天和薑雅琴在圖書館約會！”鄭妍昕吸了吸鼻子，“前天和張雅雯在奶茶店喝同一杯飲料！大前天還陪林小棠去校醫院！當我們眼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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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前天在奶茶店，張雅雯拽著他問伍芷清的選修課表；大前天林小棠是陳景明的表妹，非說他長得像自己哥哥才硬拉著他去校醫院；至於昨天在圖書館……薑雅琴抱著一摞《量子力學導論》，說“借我抄筆記”時，他確實幫她占了座。
    “誰傳的？”沈傑按住鄭妍昕的課本，聲音低沉得像塊石頭，“誰說的？”
    鄭妍昕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後退半步：“我們班群裏都傳瘋了，說你……”
    “說什麽？”
    “說你是海王，專門騙單純女生。”
    奶茶店的空調突然“嗡”的一聲響了起來。
    沈傑望著玻璃上自己扭曲的倒影，想起前世也有過類似的場景——那時謠言說他為了追伍芷清給李毅風當狗，後來演變成他偷了李毅風的錢包。
    而這一世，謠言來得更早，像一根淬了毒的針，紮進他剛愈合的傷口。
    趙俊帥突然擠了過來，把沈傑往身後推：“放屁！傑哥是什麽樣的人我們還不清楚？”他轉頭瞪著鄭妍昕，“誰傳的謠？你說啊！”
    李星耀也站了過來，手機屏幕亮著班級群界麵：“真有，剛刷到的。”他把手機遞過去，沈傑看到配圖是一張模糊的照片——他和薑雅琴在圖書館對坐，頭頂的燈光把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像一道糾纏的繩結。
    “沈傑。”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薑雅琴抱著筆記本站在奶茶店門口，陽光穿過她的發梢，在地上投下細碎的金色光斑。
    她望著沈傑發紅的眼眶，又看了看手機屏幕，突然笑了：“三條船？我算算——薑雅琴、張雅雯、林小棠，對吧？”
    鄭妍昕的嘴張成了o型。
    李星耀的手機“啪”的一聲掉在奶茶漬裏，韓俊傑蹲下去撿，指尖剛碰到手機殼，就聽見薑雅琴說：“張雅雯是伍芷清的閨蜜，沈傑幫她問選修課表；林小棠是陳景明的表妹，沈傑陪她找校醫；至於我……”她歪頭看向沈傑，“沈傑說要教我打軍體拳，順便補高數。”
    周圍響起稀稀拉拉的笑聲。
    鄭妍昕的臉從紅變白，又從白變紅，最後跺了跺腳：“反正群裏都這麽說！”她抓起課本跑了，馬尾辮在腦後甩得生風。
    趙俊帥蹲下去撿手機，手指在奶茶漬裏蘸了蘸：“這事兒不對啊，誰拍的照片？”
    李星耀擦著手機屏幕上的奶茶漬，突然皺起眉頭：“拍照的人角度卡得很準，剛好避開了張雅雯和林小棠身邊的人。傑哥，你最近是不是得罪誰了？”
    沈傑沒有說話。
    他望著薑雅琴手裏的筆記本，封皮上用鋼筆寫著“薑雅琴”三個字，字跡工整得像刻上去的一樣。
    前世他總覺得伍芷清的字最漂亮，此刻才發現，薑雅琴的字裏藏著一股韌勁，就像她看自己時的眼神。
    “走了。”薑雅琴把筆記本塞進他懷裏，“三點還要練正步，教官該罵人了。”
    沈傑抱著筆記本轉身，餘光瞥見奶茶店玻璃上倒映出的人影——穿著白色t恤的姑娘走在前麵，軍帽下的發梢被風吹起，像一團揉不碎的霧。
    他摸了摸筆記本封皮，突然想起班級群裏那張照片的拍攝時間：昨天下午三點十七分。
    那時他剛幫薑雅琴搬完書，轉身時撞翻了張雅雯的水杯，林小棠正好抱著藥從校醫室出來……
    是誰，在暗處盯著他們？
    操場的廣播突然響起《軍中綠花》的旋律。
    沈傑望著遠處晃動的迷彩方陣，後頸泛起一層薄汗。
    他知道，這隻是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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