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休息的樹蔭下，沈傑正蹲在地上幫趙俊帥係鬆掉的鞋帶，迷彩服袖口被汗浸透，黏在小臂上。
    忽然，運動鞋底碾過碎石的聲響由遠及近，他抬頭時，鄭妍昕的課本已經"啪"地拍在他腳邊，封皮上印著的《基礎化學》被震得翻開，露出夾在中間的粉色便利貼。
    "沈傑！"女生的聲音帶著哭腔，在三十多度的日頭下像根繃緊的弦，"班級群都傳瘋了，你腳踏三隻船——薑雅琴、張雅雯、林小棠，當我們都是瞎子嗎？"
    周圍此起彼伏響起抽氣聲。
    沈傑直起腰，後頸被曬得發燙，他看見張宇軒正在用手機劃拉班級群，徐啟豪的礦泉水瓶捏得哢哢響。
    趙俊帥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角，眼神往操場東邊飄——薑雅琴抱著軍用水壺站在單杠區，軍帽簷壓得低低的，正往這邊走。
    "鄭同學。"沈傑彎腰撿起她的課本，指尖碰到那頁便利貼，上麵是歪歪扭扭的"李學長加油"，"我和張雅雯是幫伍芷清帶選修課表，和林小棠是陳景明托我送她去校醫室，至於薑雅琴......"
    他話音未落，薑雅琴已經站到了他身側。
    水壺遞過來時，他碰到她指尖的溫度，比冰鎮礦泉水還涼些："早上你說喉嚨疼。"她聲音很輕，卻像塊磁石，把周圍嗡嗡的議論都吸走了。
    人群裏不知誰吹了聲口哨。
    薑雅琴突然伸手勾住他的小拇指，迷彩服袖子蹭過他手腕，"我信他。"她說，尾音被風揉碎，卻清晰撞進沈傑耳裏。
    他望著她帽簷下泛紅的耳尖，前世那些被伍芷清敷衍的夜晚突然湧上來——那時他也站在人群裏，替伍芷清擋下類似的謠言，結果換來一句"你鬧夠了沒"。
    "那照片呢？"鄭妍昕的指甲掐進掌心，"昨天下午三點十七分，你和她們三個都在二教樓下！"
    沈傑瞳孔微縮。
    他昨天三點十七分確實在二教樓下——幫薑雅琴搬完《高等數學》教材，轉身時撞翻了張雅雯的水杯，林小棠抱著校醫開的退燒藥正好路過。"照片裏少了陳景明。"他突然笑了，"我撞翻水杯時，陳景明正蹲在地上幫張雅雯撿筆記；林小棠懷裏的藥是給陳景明奶奶買的，他當時在幫她提保溫桶。"
    趙俊帥立刻掏出手機："我昨天拍了視頻！"他劃拉屏幕的手有點抖，"傑哥撞翻水杯那下，陳景明的耐克鞋都濕了，他還罵傑哥是豬隊友。"
    視頻裏傳來陳景明的大嗓門："沈傑你是不是屬驢的？
    我新買的鞋！"人群爆發出哄笑。
    鄭妍昕的臉白得像張紙，便利貼從課本裏滑出來，飄到她腳邊。
    "還有問題嗎？"沈傑彎腰撿起便利貼，"李學長是誰？
    李毅風？"他盯著鄭妍昕驟縮的瞳孔，"上周他在奶茶店說要讓我難堪，今天就有這種照片。
    鄭同學，你是替他傳信的，還是......"
    "都閉嘴！"教官的哨聲炸響，闞玉瑤踩著高跟鞋從操場那頭過來，米色連衣裙下擺沾著草屑，"軍訓時間聚眾喧嘩，當校規是擺設？"她推了推金絲眼鏡，目光掃過沈傑手裏的便利貼，"沈傑，說清楚怎麽回事。"
    沈傑把前因後果複述一遍，趙俊帥舉著手機視頻，徐啟豪翻出班級群聊天記錄——照片是匿名賬號發的，ip定位在三食堂二樓。
    鄭妍昕突然哭出聲，手指絞著衣角："張雅雯的閨蜜說......說沈傑同時約了她們三個，我、我以為是真的......"
    "張雅雯的閨蜜？"薑雅琴突然開口，"張雅雯上周說她表妹在追李毅風，被甩了鬧自殺。"她看向鄭妍昕，"那個閨蜜是不是叫周雨？"
    鄭妍昕猛地抬頭，眼淚砸在迷彩服上："是......是她！
    她說沈傑是始作俑者......"
    樹蔭下的蟬鳴突然變得刺耳。
    沈傑望著鄭妍昕顫抖的肩膀，想起前世也是這樣——謠言像滾雪球，最後砸到他身上時，沒人在意源頭是不是假話。
    他捏了捏薑雅琴的手，她回握得更緊了。
    "鄭同學。"闞玉瑤抽了張紙巾遞給她，"造謠的後果你知道，記過處分跑不掉。"她轉向沈傑，"你要什麽補償？"
    沈傑盯著遠處青年之家的紅牌子，那裏掛著"學生創業孵化基地"的橫幅。
    前世他為了湊父親的手術費，求遍了所有能求的人，包括青年之家的主任——對方拍著他肩膀說"年輕人要懂規矩"，最後隻借給他五千塊，還是高利貸。
    "第一個條件。"他聲音很輕，卻讓周圍靜了一瞬，"讓鄭妍昕轉去2班。"2班是李毅風的班級，他看見鄭妍昕猛地抬頭，眼底閃過驚恐。
    "第二個條件......"他捂著心口，前世手術留下的疤突然發燙，"青年之家那間靠窗的辦公室，免費給我用半年。"
    闞玉瑤的眼鏡片閃過一道光："沈傑，青年之家的辦公室要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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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髒疼。"沈傑彎下腰，冷汗順著下巴滴在迷彩服上。
    薑雅琴立刻扶住他，指尖按在他手腕的脈搏上，"跳得很快。"她抬頭看向闞玉瑤，"他高中做過心髒手術，不能受刺激。"
    闞玉瑤的臉色變了。
    她蹲下來，聲音軟了些："先去校醫室。
    有什麽條件，我們慢慢談。"
    沈傑任由薑雅琴扶著往校醫室走，餘光瞥見鄭妍昕被闞玉瑤叫到一邊，嘴唇動得很快。
    風掀起青年之家的橫幅，"孵化基地"四個字被吹得獵獵作響。
    他摸了摸口袋裏的創業計劃書，紙角被汗浸得發皺——前世他沒能給父親湊夠手術費，這一世，他要讓所有推過他的人，都成為他腳下的台階。
    校醫室的消毒水味飄過來時，他聽見薑雅琴輕聲問："真的心髒疼？"
    "假的。"他笑了，"但他們信了。"
    薑雅琴的手指在他脈搏上輕輕一掐，他疼得倒抽冷氣。
    她低頭整理他的衣領，發梢掃過他耳垂："下次別拿身體開玩笑。"
    沈傑望著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影子，突然覺得，這一世的風，好像比前世暖很多。
    闞玉瑤的電話在身後響起："李主任嗎？
    沈傑的創業申請......對，可能需要特批。"
    蟬鳴聲裏，青年之家的窗戶透出一道光，像在等什麽人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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