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岩峰的皮鞋跟叩在大理石地麵上，回音撞著玻璃幕牆。
    周婉柔抱著筆記本的手指節泛白——她分明記得三天前岩峰哥在電話裏說要在上海參加學術論壇，至少得明天才回。
    此刻他圍巾都沒摘利落，領帶鬆了半寸，眼尾還帶著長途奔波的血絲，顯然是下了高鐵直接殺過來的。
    "報表在第三抽屜。"她咽了口唾沫，轉身時後腰蹭到文件櫃，發出輕響。
    陳岩峰已經繞過她的工位，指節叩了叩鎖著的抽屜："密碼。"
    周婉柔的指尖在鍵盤上抖了抖，輸入"0910"——那是沈傑的生日，整個團隊都知道的秘密。
    金屬抽屜滑開的刹那，陳岩峰的瞳孔縮了縮：最上麵壓著的不是他要的盈利表，而是張被咖啡漬染黃的便簽，字跡是沈傑的狂草："十月論壇廣告位溢價30，程逸宋說學生黨掏不出錢？
    錯，他們掏不出但會讓男朋友掏——讓顏值區的林佳悅發條"和學長約會必去的奶茶店"。"
    "給我上個月的營收明細。"他把便簽拍在桌上，報表紙頁翻得簌簌響。
    周婉柔看著他喉結上下滾動，忽然想起去年冬天沈傑為湊服務器錢在零下五度的外麵發傳單，也是這樣繃緊下頜線的模樣。
    而此時的沈傑正站在創業園101辦公室門口，指節懸在門上又放下。
    手機屏幕還亮著陳景明的消息，他能聽見屋裏傳來曹孟宇的大嗓門："小呂，把app草圖舉高點兒，讓沈總看清楚交互邏輯！"
    推開門的瞬間，暖氣裹著鬆木香湧出來。
    曹孟宇穿著洗得發白的軍大衣，正踮腳用圖釘把a3圖紙按在白板上，後頸的碎發翹成小刺；他徒弟呂淑芳抱著新設計的奶茶店ogo站在角落，鼻尖還沾著鉛筆灰，見沈傑進來，慌忙把圖紙往身後藏。
    "慌什麽？"沈傑扯了扯圍巾，目光掃過白板上的草圖，"交互流程比上周順了，但"發現"頁的入口太隱蔽——"他抬手在"我的"圖標旁畫了個圈，"移到這裏，學生黨刷論壇上癮，順手就能點進app。"
    呂淑芳的耳朵紅到脖子根，把ogo遞過來時圖紙都卷了邊："沈總您看這個，曹老師說要突出"蜜月"的甜，我加了漸變粉..."
    沈傑接過圖紙，指腹摩挲著印刷樣的質感。
    奶茶杯的輪廓太圓潤了，像顆沒捏緊的湯圓，他抽出鋼筆在杯身畫了道利落的弧線："改成這種收腰設計，女生拍照時拿在手裏，杯身剛好卡在虎口——"他抬頭看向呂淑芳發懵的眼睛，笑了，"顯手小，懂嗎？"
    "懂！"呂淑芳突然挺直腰板，從帆布包裏掏出新的素描本唰唰翻頁，"我這就改！"她跑出門時帶起一陣風，吹得曹孟宇的軍大衣下擺晃了晃。
    老曹拍了拍沈傑肩膀："你這小丫頭片子，比我帶了三年的徒弟還靈醒。"
    "那是您教得好。"沈傑把ogo原稿遞給跟進來的許澤愷，"老許，app開發優先度提到最高，這周內組個攻堅小組——"他頓了頓，掃過屋裏陸續進來的團隊成員，"把塞班係統的開發停了。"
    會議室裏響起抽氣聲。
    程逸宋推了推眼鏡："沈總，咱們和塞班的合作協議還有三個月才到期，現在停..."
    "明年四月，聯通會在上海試運行4g網絡。"沈傑把手機倒扣在桌上，屏幕裏映出自己緊繃的下頜，"智能手機的時代要來了，塞班係統半年內就會被安卓和ios擠到邊角——"他看向許澤愷，對方正捏著下巴點頭，"老許，你上個月說在研究安卓底層架構，對吧？"
    許澤愷的眼鏡片閃過一道光："我這兒有份草案，本來想等您拍板..."
    "現在拍。"沈傑敲了敲桌麵，"攻堅小組由老許牽頭，程逸宋、鄭雅婷跟組，其他人的kpi這個月加20——"他掃過眾人微變的臉色，突然笑了，"完成了每人發台新手機，蘋果3gs怎麽樣？"
    會議室裏炸開一片歡呼。
    李萌悅晃著手裏的推廣方案擠到前麵："沈總，您說的"乘十"宣傳法，真要把廣告位漲到十萬？
    上周李記麵館還嫌五千貴呢！"
    "所以得讓他們看見十萬的價值。"沈傑打開電腦，論壇後台的數據流在屏幕上跳動，"周文翰，把頭條換成蜜月奶茶店的冠名廣告，配文就寫"校園論壇首單十萬級合作"——"他轉向林佳悅，後者正抱著保溫杯站在門口，"你和伍芷清今晚去奶茶店拍vog，重點拍女生舉著奶茶和ogo的特寫，要讓評論區刷"這家店肯定超好喝不然怎麽請得起論壇"。"
    林佳悅的保溫杯"哢嗒"掉在地上。
    周文翰撓著後腦勺："沈總，十萬塊...咱們真收到了？"
    沈傑沒說話，隻是指了指窗外。
    創業園樓下，蜜月奶茶店的老板張守誠正踮腳往玻璃上貼新ogo，陽光穿過粉色漸變的杯身，在他臉上投下甜津津的光斑。
    暮色漫進辦公室時，論壇的服務器開始發燙。
    周文翰盯著後台數據，評論區像炸開的蜂窩："十萬？
    騙鬼呢！我們家賣十年奶茶都掙不到十萬！肯定是沈傑給女朋友的店走後門！"
    而在學校後巷的早餐鋪裏，王嬸把剛炸好的油條往油鍋裏一戳："小劉啊，你說那論壇是不是瘋了？
    十萬塊買個廣告位，夠你盤下隔壁兩間鋪子了！"
    奶茶店的小劉擦著櫃台，目光掃過新貼的ogo。
    下午沈傑來送設計稿時說的話還在耳邊："下個月校學生會要在論壇辦"校園女神票選"，冠名人的奶茶杯會出現在所有選手的拉票視頻裏——"他摸了摸後頸，那裏還留著沈傑拍他時的溫度，"到時候，全學校的男生都會為了給女神投票，來你這兒買奶茶湊積分。"
    "王嬸您等著瞧。"小劉突然笑了，把價目表上的"3元"改成"3.5元"，"等明天論壇頭條刷起來，我這奶茶，還得漲。"
    周文翰看了眼手表，七點整。
    胡永長的貨車應該快到了——那車後鬥裏裝著他連夜趕製的十萬冠名費廣告牌，紅底金字，要掛在論壇總部的落地窗前。
    他推開窗戶，晚風裹著桂花香湧進來，遠處傳來貨車鳴笛的聲音，像根細細的線，將暮色裏的懸念，輕輕係在了明天的太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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