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裹著晚風灌進奶茶店時，沈傑的後頸已經被手機閃光燈灼得發燙。
    他望著薑雅琴垂落的發簾下泛白的耳尖，喉結動了動——前世她被論壇群嘲"醜小鴨蹭熱度"時，也是這樣把自己縮成一團，連去食堂都繞著牆根走。
    "沈總！"林慧語的聲音從操作台後擠出來，"三號杯的奶蓋要溢了！"薑雅琴睫毛猛地一顫，指尖的封口機"哢嗒"錯開半厘米，焦糖奶茶順著杯壁淌到她手腕上。
    她低呼一聲，卻沒去擦，反而更快地轉動杯子，像在和那些舉著手機的學生較勁。
    沈傑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能看見她小臂上細細的汗珠，沾著奶茶店暖黃的光，像被人撒了把碎星子。"雅琴，"他俯身在她耳邊，聲音壓得很低，"我讓陳景明帶人來維持秩序，你先去裏屋——"
    "裏屋堆著二十箱椰果。"薑雅琴打斷他，封好的奶茶被她塞進取餐台，"今天訂量翻了三倍，林慧語一個人搬不動。"她抬頭時，一縷碎發黏在汗濕的額角，"你要是真想幫忙...去倉庫把那箱燕麥奶搬過來？"
    沈傑的話梗在喉嚨裏。
    他望著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前世這時候她正為考研複習到淩晨，卻還要兼職賺生活費，而他在伍芷清的生日會上送玫瑰。"好。"他應得很輕，轉身時撞翻了靠牆的吸管盒，彩色吸管"嘩啦啦"撒了一地。
    "沈總！"許澤愷的電話在這時炸響。
    沈傑摸出手機的手還沾著奶茶漬，聽筒裏傳來年輕人的急吼："論壇顏值區又炸了！
    "小熊貓"剛注冊了七個新號，把雅琴姐的照片發到了隔壁工大、財大的論壇！"
    沈傑的太陽穴突突跳起來。
    他擠到店外台階上，晚風卷著學生們的議論灌進耳朵："聽說這是咱們校論壇的隱藏女神？伍校花這次要被比下去了吧？"他盯著手機屏幕上許澤愷發來的截圖——新帖標題刺眼：《求問經管院奶茶西施真實姓名！
    》配圖是薑雅琴低頭搖奶蓋的側影，連她腕間褪色的紅繩都拍得一清二楚。
    "周文翰呢？"他捏著手機往巷口走，避開舉著自拍杆的學生，"不是讓他盯著ip？"
    "周哥在查！"許澤愷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但那幾個號用了校園網代理，他說...可能是駐校營業廳的學生在操作。"
    沈傑的腳步頓在奶茶店後巷。
    後巷堆著剛卸下的奶茶原料箱，他踢到個空紙箱，"嘩啦"聲驚飛了幾隻麻雀。
    前世論壇輿情失控時，他隻當是普通學生起哄，後來才知道是伍芷清的閨蜜張雅雯買了水軍——可這次"小熊貓"明顯是生號，注冊時間就在薑雅琴照片被刪後十分鍾。
    "把"小熊貓"的大號解封。"他突然說。
    許澤愷倒抽一口涼氣："沈總，那號之前帶頭黑過伍校花，您說過要永久封禁的！"
    "解封。"沈傑望著奶茶店玻璃窗裏薑雅琴忙碌的側影，"然後以"小熊貓"的名義發個置頂帖，就說照片是未經允許的偷拍，後續再發正臉照的賬號一律追責。"他頓了頓，"再加一句...奶茶店不接受任何跟拍，影響營業的直接報警。"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許澤愷突然笑出聲："明白！
    周哥說您這招是借勢——用"小熊貓"的熱度壓熱度，比咱們官方聲明管用！"
    沈傑沒接話。
    他望著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眼底燒著前世沒來得及的火——前世薑雅琴被網暴時，他忙著給伍芷清的生日會挑蛋糕；前世論壇被資本操控時，他還在相信"校園論壇要保持中立"。
    這次他要把所有火苗掐在搖籃裏。
    "沈總！
    周哥定位到了！"許澤愷的聲音又拔高，"ip在三食堂樓下的電信營業廳，用戶名叫邱俊傑，是駐校營業廳的學生代理！"
    沈傑把手機塞進褲兜時，指節捏得發白。
    三食堂離奶茶店不過五百米，他順著梧桐道狂奔時，運動褲口袋裏的鑰匙撞得大腿生疼。
    營業廳的玻璃門虛掩著，他推開門，看見穿電信工服的男生正盯著電腦屏幕，指尖在鍵盤上翻飛——屏幕裏正是剛注冊的"小熊貓2023"賬號，草稿箱裏躺著新帖：《奶茶西施正臉照流出！
    》
    "邱俊傑？"沈傑的聲音像淬了冰。
    男生猛地回頭，工牌上的名字被他扯得晃蕩："你...你誰啊？"
    "校論壇的負責人。"沈傑一步跨到桌前，手掌按在電腦關機鍵上，"解釋下，為什麽未經允許傳播他人肖像？"
    邱俊傑的臉瞬間煞白。
    他扯了扯工服領口，喉結上下滾動："我...我就是覺得好看！
    昨天路過奶茶店拍的，誰知道會火啊？"他抓起桌上的手機，屏幕裏是薑雅琴低頭封杯的照片，"真沒惡意，就想讓大家看看咱們學校有這麽好看的學姐！"
    "沒惡意？"沈傑冷笑一聲，掏出手機翻出《民法典》條款，"肖像權侵權不以惡意為前提，你傳播照片已經違法了。"他俯身逼近，"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麽我帶警察來，要麽你配合發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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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俊傑的指尖在鍵盤上發抖。
    他望著沈傑手機裏的法條，又瞥了眼電腦裏未發送的新帖，突然泄了氣："發...發聲明行吧。"他點開"小熊貓"大號，手指懸在發送鍵上，"內容呢？"
    "就說照片是偷拍，已征得當事人諒解，後續不再傳播。"沈傑掏出手機看時間，奶茶店的訂量還在漲，"再加一句，奶茶店是正常經營場所，希望大家理性支持。"
    邱俊傑咬著嘴唇敲完字，鼠標點下去的瞬間，電腦屏幕彈出提示：帖子已置頂。
    他抬頭時，額角全是汗："這樣...行了吧？"
    "不止。"沈傑從口袋裏摸出張名片，"綜合樓的ifi總斷，明天讓營業廳來檢修，提速到千兆。"
    邱俊傑瞪圓了眼睛："那得找網管中心——"
    "你是駐校代理，能協調。"沈傑把名片拍在桌上，轉身時又補了句，"要是做不到...我不介意讓警察再來聊聊肖像權。"
    他推開門時，暮色已經沉成靛藍。
    奶茶店的暖光從街角漏過來，他看見薑雅琴正踮腳擦玻璃窗，幾個學生舉著手機在門外轉，卻沒再擠進去——置頂帖起作用了。
    "沈總！"林慧語從店裏跑出來，"雅琴姐說倉庫的燕麥奶找到了，讓你...哎你去哪？"
    沈傑沒應聲。
    他穿過漸漸散去的人群，看見薑雅琴正把最後一杯奶茶遞給客人，發梢沾著奶蓋的甜香。
    她抬頭時，目光撞進他眼裏，耳尖又紅了——和前世在圖書館被他撞掉書時一模一樣。
    "雅琴。"他走到操作台邊，喉間像塞了團棉花，"今天...辛苦你了。"
    薑雅琴擦手的動作頓了頓。
    她望著他汗濕的衣領，突然笑了："你襯衫沾了奶茶漬。"她從圍裙口袋裏摸出包濕巾，遞到他麵前時又縮回去，"我...我去拿新的。"
    沈傑望著她跑向裏屋的背影，心跳聲蓋過了奶茶機的嗡鳴。
    前世他總覺得喜歡要轟轟烈烈，要送玫瑰要告白；這世他才懂，喜歡是看她被鏡頭包圍時想擋在前麵，是聽她聲音發顫時想把所有嘈雜都隔絕在外。
    裏屋傳來紙箱挪動的聲音，薑雅琴的聲音混著椰果的清香飄出來："沈傑...你明天有空嗎？"
    他望著玻璃窗上兩人交疊的影子，突然想起許澤愷說的那句話——這次，他絕不會再讓她受半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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