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進奶茶店時，薑雅琴抱著件疊得方方正正的白襯衫走出來。
    她發梢還沾著剛才擦貨架時濺的水珠，在暖黃燈光下像綴了串碎鑽："剛拆的新襯衫，我...我看你尺碼應該合適。"
    沈傑接過襯衫，指尖觸到布料上殘留的皂角香——和前世母親洗他校服的味道一模一樣。
    他喉結動了動，忽然想起方才在裏屋，她問"明天有空嗎"時，語氣輕得像片落在奶茶上的奶泡。
    "雅琴。"他把襯衫搭在臂彎，玻璃窗倒映著兩人的影子，"你...今天怎麽突然問我明天有沒有空？"
    薑雅琴正低頭整理收銀台的零錢，聞言手指頓在硬幣堆裏。
    硬幣相撞的輕響中，她耳尖慢慢紅到脖頸："許澤愷說...說你最近總往我家老宅跑。"她突然抬頭，眼睛亮得像被星子砸中的湖麵，"我阿爺昨天問我，是不是在談對象。"
    沈傑的呼吸頓住了。
    前世他追伍芷清時，總覺得戀愛要風花雪月；這世和薑雅琴相處，卻像捧著杯溫茶，從掌心暖到心口。
    可結婚...他望著她發頂翹起的呆毛，想起父親沈宏毅最近在工地咳得睡不著，想起母親魏芷榮藏在枕頭下的降壓藥說明書。
    "雅琴。"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貨架勾住的發尾，"我想娶你。"他聲音發啞，"但不是現在。"
    薑雅琴的睫毛顫了顫。
    "我爸的工傷賠償還沒談下來，我媽上個月複查的片子還在抽屜裏。"他指腹輕輕蹭過她手腕上那串他送的轉運紅繩，"你阿爺能接受未來孫女婿的爸爸是農民工，媽媽要常年吃藥嗎？"
    奶茶機"叮"的一聲彈出保溫層。
    薑雅琴突然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紅繩燙進他血脈："我阿爺年輕時候在磚廠搬過三年磚。"她仰起臉，鼻尖還沾著方才擦桌子時蹭的奶漬，"他說，能把日子過出熱氣的人，比金子還金貴。"
    沈傑喉間發緊。
    他想起上周陪她回老宅，那位坐在藤椅上曬太陽的老人，把他遞的茶葉罐翻來覆去看了三遍，末了拍著他肩膀說"小沈這手字寫得穩"——原來老人早把他的工工整整的病曆整理筆記，當成了最實在的聘禮。
    "那...等我爸的賠償款到賬，等我媽能停了降壓藥。"他用拇指抹去她鼻尖的奶漬，"等我能風風光光站在你阿爺麵前，說"我能護雅琴後半輩子周全"的時候。"
    薑雅琴忽然笑了。
    她抽回手，從圍裙口袋裏摸出顆水果糖塞進他嘴裏："那我等。"她轉身去關店門，發梢掃過他手背，"不過今晚...你送我回宿舍好不好？
    我今天碰了一天奶茶，頭發都是甜的。"
    沈傑望著她被晚風吹起的裙擺，喉結動了動："半小時後我來接你。"
    男生宿舍六樓傳來震天響的拍桌子聲時，沈傑正站在302寢室門口。
    門虛掩著，趙俊帥的大嗓門混著泡麵味飄出來："我跟你們說，我今天路過奶茶店——"
    "得了吧趙胖子，你那眼神能看見牆根螞蟻算我輸。"張宇軒嗤笑。
    "真的！"趙俊帥急得拍床板，"薑雅琴站在櫃台裏擦杯子，沈傑就靠在邊上看，那眼神...跟我家樓下老狗看肉骨頭似的！"
    徐啟豪噴了口可樂："拉倒吧，就沈傑那封小熊貓賬號的狠勁，你敢當他麵說這個？"
    "我這不是怕嘛！"趙俊帥壓低聲音，"你們說他是不是真跟薑雅琴...哎哎哎誰推門！"
    沈傑抱著襯衫倚在門框上，嘴角勾著笑："說我什麽呢？"
    寢室裏瞬間安靜得能聽見電扇葉轉動的吱呀聲。
    趙俊帥的泡麵叉"當啷"掉在地上，張宇軒的遊戲手柄砸在腳背上，徐啟豪的可樂順著下巴流進衣領。
    "傑哥我錯了！"趙俊帥"蹭"地從椅子上彈起來，"我就是嘴賤，我...我高中三年都沒談過戀愛，根本不懂男女那點事！"
    沈傑被他的慌不擇言逗笑了："封賬號的事？"
    "我錯了我錯了！"趙俊帥撲通跪在椅子上，"我以後絕對不瞎傳，傑哥你大人有大量，別封我小號啊！"
    "起來。"沈傑把襯衫搭在椅背上，"小熊貓賬號我讓邱俊傑放寬審核了，你要是能發點正能量的，我給你開加精。"
    "真的？"趙俊帥眼睛亮得像開了閃光燈。
    "真的。"沈傑掏出錢包抽了兩張紅票子，"林慧語她們今天在店裏忙了一天，你等會把這錢給她，讓她們去夜市吃烤串看電影——"
    "傑哥你太夠意思了！"趙俊帥一把搶過錢，"我現在就去！"他風風火火往外衝，撞得門簾嘩啦響。
    沈傑低頭整理桌上亂成一團的課本，聽見張宇軒小聲說："其實...薑雅琴挺配你的。"
    他手指頓了頓，抬頭時看見窗台上那盆他養的綠蘿——前世伍芷清嫌土腥氣，這盆是薑雅琴偷偷買來放在他桌上的。
    手機震動起來，是薑雅琴的消息："我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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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傑套上外套往外跑，經過鏡子時瞥見自己發紅的耳尖。
    他摸了摸後頸，突然想起方才在奶茶店，薑雅琴說"我等"時，睫毛上還沾著沒擦幹的水珠。
    女生宿舍樓下的路燈剛亮起。
    沈傑抬頭，看見三樓窗口閃過道黑色影子。
    等他走到台階前，那道影子已經站在麵前——薑雅琴換了件黑色連衣裙，發尾還滴著水，順著鎖骨滑進領口。
    "發...頭發沒擦？"沈傑喉結動了動。
    "急著下來。"薑雅琴歪頭看他，發梢的水珠落在他手背，"你說要接我去吃東西，我餓了。"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
    他掌心還殘留著方才疊襯衫時的皂角香，此刻被她的溫度燙得發麻。
    "走啊。"她拽著他往校外走，裙角掃過路邊的冬青葉，"我知道一家烤冷麵攤，老板烤的蛋是心形的。"
    沈傑望著兩人交握的手，忽然想起前世此刻，他正捧著玫瑰在伍芷清樓下傻等。
    而這一世，他掌心的溫度，是真實的，帶著奶茶香和皂角香的，屬於薑雅琴的溫度。
    夜風掀起她的裙角，遠處夜市的燈火像撒了把星星。
    沈傑正想說點什麽，身後突然傳來道驚呼："沈傑？"
    他腳步微頓。
    回頭時隻看見個紮高馬尾的背影，正站在路燈照不到的陰影裏，手裏提著個印著"市中心醫院"字樣的塑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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