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局的事比預想中順利。
    沈傑簽完最後一份文件時，窗外的梧桐葉正被風卷著掠過玻璃，他看了眼表——三點十七分，離奶茶店的晚高峰還有半小時。
    "我先去營業廳找邱俊傑。"他對薑雅琴晃了晃手機，論壇推送還在不斷震動，"那小子的帖子現在熱度能把服務器擠爆，得趁熱打鐵。"
    薑雅琴低頭整理資料，發梢掃過鎖骨："需要我陪你？"
    "不用。"沈傑彎腰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劉海，"你回店裏盯著林悅有，昨天新到的芋泥醬她總說調不勻。"
    勞斯萊斯停在學校營業廳門口時，沈傑隔著玻璃就看見邱俊傑正趴在櫃台上啃烤腸，手機屏幕亮著，正是他發的"奶茶西施"帖子。
    這小子圓滾滾的臉被烤腸熱氣熏得泛紅，見他推門進來，喉結猛得一滾，烤腸"啪嗒"掉在桌角。
    "沈...沈哥？"邱俊傑手忙腳亂去撿烤腸，又怕弄髒櫃台，最後用袖子裹著扔進垃圾桶，"您怎麽來我這兒了？
    不是說...說要找我聊聊嗎？"
    沈傑拉了把塑料凳坐下，指節敲了敲他亮著的手機屏幕："聊你帖子裏的"五杯奶茶賭約"。"他從兜裏摸出包紙巾推過去，"先擦手，油乎乎的別把鍵盤弄髒了。"
    邱俊傑低頭擦手，耳尖慢慢紅到脖子根："我...我就是圖個樂子，沒想著要真賭。
    您和薑姐的事，我保證不瞎寫了。"
    "誰讓你不寫了？"沈傑往前傾了傾身子，"我是來談合作的。
    你帖子裏說"賭五杯奶茶"，不如改成"關注本帖抽五杯奶茶免單券"？"
    邱俊傑愣住，咬著嘴唇沒說話。
    "你每天發的校園新鮮事，平均能有三千瀏覽量。"沈傑抽出他壓在桌角的筆記本，上麵密密麻麻記著各個帖子的點讚數，"上回寫食堂新菜的帖子，五千人看，評論區全是問窗口位置的。"他合上本子推回去，"我們奶茶店下個月要推新品，你幫著拍十組"奶茶西施工作日常"，配文帶定位，每條帖子我給你二十杯奶茶的推廣費。"
    "二十杯？"邱俊傑眼睛突然亮了，隨即又蔫下來，"可我媽說不讓我隨便接活，怕影響學習..."
    "不影響。"沈傑從錢包裏抽出張名片，是陳景明幫他印的"傑雅茶飲"負責人，"你下了課來店裏拍半小時，薑雅琴調奶茶的時候你拍，她擦桌子的時候你也拍。"他指了指對方手機裏自己和薑雅琴牽手的照片，"就像這張，真實。
    學生愛看真實的。"
    邱俊傑捏著名片翻來覆去看，指甲在"負責人"三個字上蹭出白印："那...那我今晚給我媽打個電話？
    她要是同意..."
    "行。"沈傑站起來拍了拍他肩膀，"你定了給我發消息，明天就能開始拍。"他轉身要走，又停住腳，"對了，你帖子裏那張牽手照...再發兩張。"
    "啊？"
    "就拍薑雅琴調奶茶時的手。"沈傑喉結動了動，"她指腹有做奶茶磨的繭，指甲蓋總沾著芋泥漬...學生就愛這種細節。"
    邱俊傑望著他背影消失在玻璃門外，低頭看了眼手機裏的舊照片——照片裏薑雅琴偏頭笑，沈傑耳尖紅得滴血。
    他忽然想起上周在奶茶店，沈傑蹲在地上幫薑雅琴撿撒了的珍珠，兩人頭挨著頭數了二十分鍾，最後薑雅琴說"六十八顆"，沈傑說"我數的六十九"，爭到最後買了杯雙皮奶分著吃。
    "可能真不是炒作。"他小聲嘟囔著，掏出手機給媽媽發語音："媽，我想幫同學家的奶茶店拍點照片...不耽誤學習，真的。"
    奶茶店的門鈴在沈傑推門時叮鈴作響。
    林悅有正踮腳擦招牌，見他進來，舉著抹布喊："老板！
    今天的芒果醬到了，薑姐說讓你嚐嚐甜不甜——"
    "老板？"
    身後突然響起女聲。
    沈傑轉身，就看見鄭妍昕端著奶茶站在取餐區，旁邊是金俊泰和馮秋婉。
    金俊泰推了推眼鏡，嘴角扯出禮貌的笑："沈同學也來喝奶茶？"
    "路過，看看店裏情況。"沈傑點頭打招呼，餘光瞥見馮秋婉正被馬辰逸纏著遞吸管——那小子把草莓味的、葡萄味的、原味的吸管全拆了，堆成個小塔："婉婉，你昨天說想喝楊枝甘露，我讓他們多加了西柚。"
    馮秋婉低頭撥弄吸管塔，發梢遮住泛紅的耳尖："謝...謝謝。"
    "沈同學和這家店很熟？"鄭妍昕的聲音又響起來。
    她今天穿了件鵝黃色針織衫，手指無意識絞著奶茶杯套，"剛才林悅有喊你老板..."
    "幫朋友管管賬。"沈傑扯了扯領口，餘光看見林悅有還舉著抹布，急得直眨眼——這丫頭肯定想喊"薑姐才是老板娘"，但薑雅琴叮囑過暫時別公開關係。
    "老板！"林悅有突然提高聲音，"薑姐讓我問林婉君的奶茶配方要不要改？
    她說上次您說奶蓋太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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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婉君？"金俊泰的眼鏡滑下鼻梁，"是薑雅琴的本名？
    我之前聽她說過家裏給取的小名..."
    鄭妍昕的奶茶杯套被她絞出了褶子。
    她望著沈傑微抿的嘴角，又想起今早論壇裏那輛勞斯萊斯——車標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後座上兩人交握的手，指節上的薄繭和奶茶店調茶師的手，疊成了同一幅畫麵。
    "可能我記錯了。"沈傑衝林悅有使了個眼色，那丫頭立刻噤聲，抱著抹布鑽進後廚。
    他轉身要走，卻聽見鄭妍昕輕聲說："沈同學，下周社團招新...你會來嗎？"
    "看情況。"沈傑推開門，風卷著梧桐葉撲進來，掃過馮秋婉腳邊的吸管塔。
    馬辰逸正彎腰去撿滾落的草莓吸管，馮秋婉也跟著彎腰，兩人額頭輕輕碰了下——這幕被剛端著新做好的楊枝甘露出來的林悅有看個正著，小姑娘捂著嘴笑，奶茶杯上的水珠順著指縫往下淌，在櫃台留下道水痕。
    而此刻的鄭妍昕還站在取餐區，盯著自己絞得變了形的杯套。
    她想起上周在圖書館，沈傑蹲在地上幫學妹撿掉落的筆記，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了什麽；想起今早論壇帖子裏，他攥著薑雅琴的手，指節發白卻不肯鬆開。
    "原來...他不是普通的窮學生。"她輕聲說，聲音被門鈴的輕響蓋住。
    奶茶店外，沈傑摸出手機，薑雅琴的消息剛彈出來："林悅有說你又把"老板娘"的事糊弄過去了。"
    他低頭打字："等你同意公開那天，我讓邱俊傑拍一百張。"
    發送鍵按下的瞬間，論壇提示音響起——"小熊貓啃竹子"更新帖子："獨家！
    奶茶西施調奶茶時的手手特寫圖），評論區抽五杯免單券～"配圖裏，薑雅琴的手指沾著芋泥漬，指腹有淡淡繭子，正捏著奶茶杯向鏡頭笑。
    沈傑望著照片，喉結動了動，把手機揣回兜裏。
    風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裏麵洗得發白的t恤——那是他重生後第一件自己買的衣服，現在被奶茶店的甜香浸得發軟。
    遠處傳來上課鈴聲，他加快腳步往教學樓走。
    轉角處，黑色勞斯萊斯正靜靜停著，海明遠靠在車門邊看表，見他過來，拉開後座車門："陳虎躍先生說，物流合作的合同下午送到奶茶店。"
    沈傑彎腰坐進去，手機在兜裏震動個不停。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整個校園都會知道"奶茶西施"背後的老板是誰。
    但此刻他更在意的，是薑雅琴剛才發的最後一條消息："今晚八點，老地方。"
    老地方是操場邊的梧桐樹下，他們上周在那兒約好，等奶茶店盈利的第一個月，要一起看星星。
    沈傑望著車窗外倒退的梧桐樹，嘴角慢慢揚起來。
    風灌進車窗，吹得他眼睛發酸——不是因為過去，而是因為現在，因為那些他終於能抓住的，鮮活的、滾燙的、屬於2009年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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