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傑輕輕帶上門，樓道裏的聲控燈隨著他的腳步次第熄滅。
    趙俊帥的鼾聲透過門板滲出來，混著窗外銀杏葉沙沙的響動。
    他摸了摸口袋裏的感冒藥，確認包裝還嚴實——這小子昨晚跟著陳景明去喝慶功酒，醉得連拖鞋都甩到了暖氣片上，今早能按時趕車才怪。
    樓下的風裹著桂花香撲過來，沈傑抬頭便看見薑雅琴站在女生宿舍門口。
    她穿著米白色針織衫，發尾被風撩起，手裏攥著個布包，最上麵露出半截草編帽的邊沿——是前幾天他在精品店瞥見她多看了兩眼的那頂。
    "不是說在奶茶店等？"沈傑快走兩步，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劉海。
    薑雅琴往後縮了縮，耳尖卻紅得像要滴血："林富嬌說...說太早去店裏，阿婆還沒熬好酒釀。"她低頭踢了踢腳邊的石子，"而且...而且我想在宿舍樓下等你。"
    沈傑喉嚨發緊。
    前世他總覺得戀愛是麻煩事，直到重生後才明白，原來被人眼巴巴等著的滋味，比他熬夜寫代碼時灌下的黑咖啡還甜。
    他剛要說話，薑雅琴卻突然攥住他的袖口："沈傑，我...我不想回燕京了。"
    "嗯？"
    "我爸說國慶要帶我去見什麽生意夥伴的女兒，說是為了以後聯姻鋪路。"她指尖微微發抖，"去年中秋他也這麽說，結果讓我陪一個比我大十歲的男人吃飯，他剝蝦時指甲縫裏全是煙漬..."
    沈傑的手指慢慢蜷緊。
    他想起前世薑雅琴畢業就嫁去了國外，後來聽說丈夫是個脾氣暴躁的商人，有次在酒會上當眾甩了她耳光。
    那時他正為伍芷清的生日宴焦頭爛額，連條安慰的短信都沒發。
    "不去。"他伸手把薑雅琴的布包接過來，"今天我帶你去吃食堂的桂花糖粥，阿婆煮的酒釀留著明天喝。"
    "可...你不是說要送我去車站？"
    "車站又不會跑。"沈傑笑著拽她往食堂走，"再說了，我沈老板的時間，得聽女朋友安排。"
    薑雅琴的腳步頓住，整個人僵在原地。
    沈傑回頭，看見她眼睛亮得像被晨光吻過的湖麵："誰...誰是你女朋友？"
    "昨天在奶茶店，林慧語喊我沈學長對女朋友真好，你沒反駁。"沈傑故意湊近，"今早你在宿舍樓下等我，也沒反駁。"他指腹輕輕蹭過她發燙的耳垂，"現在反駁還來得及。"
    薑雅琴突然加快腳步往食堂跑，布包在她身側晃出小幅度的弧線。
    沈傑望著她的背影笑出聲，卻見她在食堂門口猛地刹住腳，轉身時鼻尖沾了點晨露："我要吃雙份糖桂花！"
    食堂裏飄著現磨豆漿的香氣，沈傑端著托盤過來時，薑雅琴正用勺子攪著碗裏的糖粥，米粒在琥珀色的糖汁裏沉浮。
    "你以前總說自己是南方人，怎麽會去濱城上學？"沈傑舀了口豆漿，"濱城冬天冷得邪乎，你手生凍瘡那年，我...我幫你貼過暖寶寶。"
    薑雅琴的勺子停在半空。
    她望著碗裏的倒影，輕聲道："我爸和濱城有筆舊賬，他說把我送過去，算是...算是誠意。"她突然抬頭，眼睛亮晶晶的，"不過現在不一樣了，我在濱城有網站編輯的兼職，有林慧語她們，還有..."
    她沒說完，低頭咬了口糖糕。
    糖渣沾在嘴角，沈傑鬼使神差地伸手替她擦掉。
    薑雅琴愣住，連糖糕甜到發膩的味道都忘了。
    "下個月房租該交了。"沈傑從錢包裏抽出三張紅票子，"你總說學校附近的公寓隔音差，換個好點的，錢不夠我再拿。"
    薑雅琴啪地蓋住他的手："我自己能賺。
    上個月幫出版社校稿，賺了兩千八。"她指尖慢慢鬆開，聲音軟下來，"不過...你要是非給，就算我借的，下個月發工資還你。"
    "行啊。"沈傑把錢塞進她布包夾層，"利息就收...收一碗桂花酒釀。"
    薑雅琴噗嗤笑出聲："沈老板這算盤，比財務室的老周還精。"
    兩人走出食堂時，陽光已經爬上了教學樓上的時鍾。
    薑雅琴的布包突然震動，她掏手機看了眼，臉色微變："我爸司機到了，在南門等。"
    沈傑接過她的包，大步往南門走："我送你。"
    "沈傑。"薑雅琴突然拽住他胳膊，"要是...要是我以後總麻煩你，你會不會嫌我？"
    "不會。"他說得斬釘截鐵，"前世我嫌過太多事，這世...隻想把該做的都做好。"
    南門停著輛黑色奧迪，司機海明遠正靠在車頭抽煙。
    見兩人過來，他掐了煙，彎腰打開後車門："薑小姐，車備了熱飲。"
    薑雅琴上了車，又探出頭："我六號回來，網站新欄目的選題...記得等我一起討論。"
    "知道。"沈傑替她關上車門，指尖還殘留著車門框的溫度。
    奧迪駛遠時，他摸出手機給陳景明發消息："六號下午來接人，帶點你家茶園的新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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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1辦公室的空調嗡嗡響著，蘇曉晴抱著一摞數據報表撞開門："沈總！
    旅遊板塊的點擊量爆了，今早八點到十點漲了三萬！
    技術部說服務器快扛不住了！"
    許澤愷跟著衝進來，眼鏡片上蒙著層霧氣："還有商家入駐申請，我篩了三遍，至少有二十家要插隊談合作。
    對了，張經理說奶茶店調研團的機票...要現在訂嗎？"
    沈傑扯鬆領帶，走到白板前畫了個圈："服務器找陳虎躍的公司加帶寬，錢從備用金出。
    商家入駐按原流程，插隊的讓他們寫承諾書，違規就永久拉黑。"他轉身看向蘇曉晴，"調研團機票訂後天的，重點記三個點：菜單更新頻率、會員體係、外送時效。"
    蘇曉晴邊記邊點頭，許澤愷突然撓頭："那...招人？
    您之前說要擴技術部。"
    "放假回來就招。"沈傑翻開桌上的簡曆表，"計算機係的應屆生優先，陳景明說有個學弟數據庫玩得溜，叫...叫陸什麽來著？"
    "陸明遠。"許澤愷眼睛亮了，"我跟他打過比賽，那小子能把ysq玩出花來！"
    "記下來，六號麵談。"沈傑看了眼時間，"都去吃飯吧，下午兩點技術部留兩個人值班，其餘放假。"
    辦公室的人陸續走空，沈傑鎖門時聽見樓梯間有動靜。
    他順著聲音望過去，蘇曉晴正背對著他站在轉角，許澤愷的手從她身側繞過去，輕輕勾住她的指尖。
    蘇曉晴肩膀顫了顫，卻沒躲開，兩人的影子在牆上疊成小小的一團。
    沈傑低頭鎖門，嘴角微微揚起。
    他想起今早薑雅琴說"誰是你女朋友"時的耳尖，想起許澤愷第一次來麵試時緊張得把簡曆掉在地上——有些事，該發生的時候，誰都攔不住。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是陳景明的消息："明早火車站見？
    我爸搞到了靠窗的票。"
    沈傑回了個"好"，抬頭望見天空飄起薄雲。
    國慶的風裏已經有了秋意，可他知道，有些種子已經發了芽，正順著陽光的方向，往更暖的地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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