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沈傑背著雙肩包站在火車站進站口時，秋霧還未散盡。
    陳景明踩著運動鞋跑過來，手裏舉著兩張藍色車票晃了晃："靠窗的位置，12車15a和15b，我爸找熟人換的。"他額角沾著點濕發，顯然是從宿舍狂奔過來的。
    沈傑接過車票掃了眼，12車廂的位置離餐車不遠，倒也算方便。
    兩人隨著人流擠上車，剛拐過11車廂的連接處，就聽見12車廂裏傳來女生的說笑聲。
    "雅雯你看，這座位號是不是15a？"
    "沒錯，李詩韻坐15c，咱們三個正好連座。"
    沈傑腳步一頓。他認得出那個清清脆脆的聲音——是伍芷清。
    三人座的軟席上，伍芷清正把帆布包往15a的椅背上掛，白色針織開衫下露出一截藕荷色裙角；張雅雯挨著她坐15b，正低頭翻手機；李詩韻抱著保溫杯坐15c，抬頭看見沈傑時明顯僵了下。
    陳景明的後頸瞬間冒出汗來。
    他望著座位上的三個女生，喉結動了動："傑子...那個，我昨天說的靠窗票，其實是..."
    "是伍芷清她們找你換的座位。"沈傑把車票拍在小桌板上，聲音像浸了冰水。
    他記得很清楚，前世伍芷清最擅長這種"巧合"——借朋友的口探聽行程，再用"剛好順路"的由頭製造偶遇。
    "她們上周三來宿舍找我！"陳景明急得抓頭發，"說國慶回家想和老同學作伴，我...我想著都是一個係的，拒絕太不給麵子。"他的球鞋尖在地麵蹭來蹭去，"真沒別的意思，我發誓！"
    沈傑盯著他泛紅的耳尖。
    陳景明這人什麽都好，就是抹不開麵子。
    上學期幫隔壁班男生遞情書，結果那男生轉頭就甩了人家姑娘，這會兒又被伍芷清當槍使。
    "走。"沈傑扯了下陳景明的書包帶，"去車廂口抽煙。"
    兩人擠過端著泡麵的乘客，在11車和12車的連接處站定。
    沈傑摸出煙盒，火機"哢嗒"一聲亮起時，陳景明突然悶聲說："我真不知道她還惦記著你。"
    "她惦記的是她自己。"沈傑吐了口煙，煙霧在玻璃上凝成白霧。
    前世伍芷清追他追得熱烈，可當他父親住院需要借五千塊時，她捏著剛買的三千塊連衣裙說"談戀愛又不是扶貧"；後來他創業初期熬通宵，她嫌他沒空陪自己逛街，轉頭就和追她的富二代看電影——這些陳景明不知道，但沈傑記得比誰都清楚。
    "叮——"車廂廣播響起，"本次列車即將到達南京站，有下車的旅客請提前做好準備。"
    沈傑的煙燒到濾嘴，剛要掐滅，就聽見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伍芷清的白色開衫角先撞進視野，接著是她帶著甜意的聲音："沈傑，真巧啊。"
    張雅雯跟在她身後，指尖悄悄戳了戳她後腰。
    伍芷清的耳尖泛起粉，從帆布包裏摸出手機："上次吵架我把你微信刪了，能再加回來嗎？"
    沈傑把煙頭按進垃圾桶，動作慢得像在碾碎什麽："沒必要。"
    "我是認真的。"伍芷清往前半步，鞋尖幾乎碰到他的球鞋，"上學期我太任性了，現在我...我申請轉係去北校區了，就為了能離你近點。"她的聲音越來越輕，"雖然輔導員說轉係名額滿了，但..."
    "但你還是想試試？"沈傑退後一步，靠在連接處的玻璃上。
    他能聞到她身上的櫻花香水味，和前世住院時她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那時候她噴著這香水，說"醫院味太嗆"，坐了十分鍾就走了。
    "我是想告訴你，我..."
    "列車已到達南京站，請下車旅客帶好隨身物品。"
    廣播聲驟然拔高。
    沈傑的目光越過伍芷清的頭頂，看見站台上的電子屏在閃爍。
    他突然彎腰抓起腳邊的雙肩包，在火車停穩的瞬間推開連接門。
    "沈傑！"伍芷清的叫聲被風聲撕碎。
    他踩著階梯躍到站台上時，褲腳帶起一陣風。
    陳景明在身後喊"等等我"，但沈傑沒停。
    他知道伍芷清會追過來——前世她也是這樣，在他創業失敗時說"我養你"，在他談成第一筆訂單時說"早聽我的去考公多好"。
    直到走出站台，沈傑才放慢腳步。
    手機在兜裏震動，是陳景明的消息："你跑什麽啊？
    伍芷清在車廂裏急得快哭了。"
    他沒回。
    秋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遠處傳來火車鳴笛的長音。
    沈傑摸出手機，點開薑雅琴的對話框——她今早發了張實驗室的綠蘿照片，配文"幫你盯著新到的服務器配件"。
    這時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沈傑！"伍芷清的呼吸還有點亂，"我知道你還喜歡我，上次在奶茶店，你看我的眼神..."
    "伍同學。"沈傑轉身，目光平靜得像深秋的湖麵，"我勸你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他沒等她反應，轉身融進出站的人流。
    伍芷清站在原地，指尖攥著手機殼上的草莓掛墜。
    張雅雯追上來時，看見她眼眶發紅，卻還強撐著笑："他剛才說話的樣子，和高中時拒絕林佳悅一模一樣。"她低頭撥弄掛墜，"你說，他是不是還記著我給他送過三年早餐？"
    張雅雯張了張嘴，終究沒說話。
    她望著伍芷清發亮的眼睛，突然想起上周在奶茶店，沈傑和那個穿白襯衫的女生有說有笑——那女生遞文件時，沈傑會自然地幫她撩開垂落的發絲。
    但這些，她終究沒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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