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辦公室的台燈在雨夜裏暈開暖黃光暈，沈傑的鋼筆尖懸在"用戶粘性"一欄上方，突然重重落下。
    他盯著"水果忍者"四個字被墨痕圈成醒目的紅圈，指節抵著下巴——剛才在茶水間聽陳景明說，htc新出的智能機在電腦城賣瘋了，這數據該補上。
    窗外的雨珠子砸在玻璃上，劈啪響得人心慌。
    沈傑扯了扯洗得發白的藍襯衫領口，後頸沾著汗，黏在椅背上。
    他伸手去夠保溫杯，指尖卻觸到一片涼——早上泡的枸杞茶早喝空了。
    正打算起身接水，門把突然被擰動，帶著風的"吱呀"聲裏，裹著潮濕水汽的身影擠了進來。
    "你怎麽..."沈傑的話卡在喉嚨裏。
    薑雅琴的米色針織衫貼在背上，發梢滴著水，正順著她攥著保溫桶的手背往下淌，在瓷磚上洇出小水窪。
    她鼻尖凍得通紅，睫毛上掛著雨珠，卻笑著把保溫桶往他懷裏塞："今天食堂的排骨藕湯燉得香，我多打了一份。"
    沈傑這才聞到混著雨水的骨湯香氣，喉結動了動。
    他把人往屋裏帶了兩步，抽了張紙巾就去擦她頭發："下這麽大的雨，你打個電話我去接你啊。"紙巾碰到發尾時濕得能擰出水，他心疼得輕嘖，"頭發都透了，要感冒的。"
    薑雅琴任他揉著頭發，手卻不老實地去解他襯衫第二顆紐扣："接什麽接？
    你昨兒淩晨兩點才睡，我看你電腦裏的市場調研報告都快寫十萬字了。"她的指尖碰到他鎖骨，帶著雨水的涼意，"先吃飯，涼了我可不給熱第二回。"
    保溫桶掀開的瞬間，白霧裹著藕香撲出來。
    沈傑舀起一勺湯，排骨燉得脫骨，藕塊粉糯，他突然想起前世在工地啃冷饅頭的日子——那時候伍芷清說他身上有水泥味，連他遞的熱粥都嫌髒。
    可現在薑雅琴蹲在他腳邊，正用自己的圍巾給他墊著椅腿，說"這椅子晃，墊著坐得穩"。
    "下周要去和觸控科技談合作。"沈傑喝到第二碗湯時突然開口，筷子尖點了點桌上的計劃書，"他們做手機遊戲的，我得把用戶留存率的分析再細化。"
    薑雅琴正用紙巾給他擦沾在嘴角的藕絲，聞言手頓了頓："所以你這兩天都沒換襯衫？"她指了指他袖口磨起的毛邊，"陳教授前天還說，你去談奶茶店連鎖時穿得像學生幹部，談遊戲合作總不能還穿這件。"
    沈傑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襯衫——確實，洗得泛白的領口，左胸處還有去年給母親買藥時濺上的藥漬。
    他剛要反駁"談事看的是內容又不是衣服"，就見薑雅琴歪著頭笑，眼尾微微上挑："沈總，我下午在商場看到件藏青襯衫，襯得你眼睛特別亮。"她的手指繞著他袖口的毛邊打轉，"就當...我送你的創業禮物？"
    他喉嚨發緊。
    前世他追伍芷清時，攢了三個月生活費買條銀項鏈，人家嫌老氣；現在薑雅琴用獎學金給他買襯衫，他卻覺得比任何奢侈品都貴重。"行。"他握住她繞毛邊的手，"吃完就去。"
    雨勢漸小的時候，兩人擠在辦公室的長沙發上。
    薑雅琴把筆記本電腦架在腿上，正播著最近火的《潛伏》。
    沈傑的手臂環著她肩膀，能聞到她發間殘留的雨水混著洗發水的清香。
    她突然往他懷裏縮了縮，仰起臉："抱緊點，冷。"
    他的心跳聲蓋過了電視裏的槍聲。
    她的耳垂蹭著他下巴，軟得像團雲。
    他喉結滾動，正要低頭，窗外的天光突然暗了暗——雨又下大了，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上，發出密集的響。
    "有人。"薑雅琴突然說。
    沈傑豎起耳朵。
    走廊的地磚是大理石的，平時腳步聲清響，此刻卻被雨聲蓋了大半，但確實有拖遝的腳步聲往101這邊來。
    他鬆開薑雅琴起身，順手理了理她亂掉的發尾，才去開門。
    白雅鴿站在門口，傘骨上的水順著她米色連衣裙往下淌，在腳邊積成小水窪。
    她抱著個牛皮紙袋，見是沈傑，愣了愣才笑："沈學長，我路過教學區，想著...來看看以前和陳教授做項目的辦公室。"她的目光越過他，落在沙發上的筆記本電腦和保溫桶上，又很快收回，"不打擾吧？"
    "進來避避雨。"沈傑側身讓她進來，餘光瞥見薑雅琴已經把沙發上的靠枕擺好，正彎腰收地上的紙巾。
    白雅鴿的目光在計劃書上頓了頓，指著"水果忍者"的標題："學長真打算做休閑小遊戲？
    我上周聽陳教授說，現在資本都盯著3d網遊，這種"切水果"的東西..."她沒說完，隻是皺了皺眉。
    "智能機在普及。"沈傑抽了張紙巾遞給她擦手，"以後上班等公交的十分鍾，等外賣的五分鍾，這些碎片時間需要的就是能快速上手的小遊戲。"他指了指計劃書裏的調研數據，"我問過電腦城的老板，買智能機的人裏，60第一時間下載的是休閑遊戲。"
    白雅鴿低頭看數據，指尖在"用戶日均使用時長17分鍾"那行停住。
    她張了張嘴，最終隻是把牛皮紙袋放在桌上："這是我整理的3d引擎資料，學長要是需要..."
    "謝謝。"沈傑沒接話，隻是笑。
    薑雅琴端著剛泡的熱茶過來，水蒸氣模糊了白雅鴿的表情。
    她喝了口茶，看了眼窗外愈發猛烈的雨勢，起身："不打擾了，我...先走了。"
    門合上時，雨聲突然灌進來。
    薑雅琴把茶杯往他手裏塞，手指悄悄勾住他指縫："她好像不太認同你的方向。"
    "正常。"沈傑捏了捏她的手，"前世我也覺得，要做就做最大的項目。"他望著桌上被雨水打濕一角的計劃書，目光灼灼，"可現在我知道，抓住碎片時間，就是抓住未來。"
    窗外的閃電劈亮夜空，照見薑雅琴發梢還沒幹透的水痕。
    她突然踮腳親了親他嘴角："那...今晚雨這麽大，沈總要不要留我在辦公室避避？"
    沈傑的耳尖瞬間紅了。
    他望著她眼裏跳動的光，喉結動了動，把差點脫口而出的"好"咽了回去——卻沒鬆開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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