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啟賢的茶盞在桌上洇開一圈淺黃水漬時，沈傑的手機在西裝內袋震了兩下。
    他摸出手機，許澤愷的消息還掛在屏幕上："呂律師的航班改到明早十點，需要去接機嗎？"
    "不用。"他快速回了兩個字，指腹擦過袋口凸起的平安符——那是母親用藍布縫的，針腳歪歪扭扭，卻比任何契約都讓他安心。
    陳啟賢端起茶喝了一口，杯底與木桌相碰發出輕響："小沈，你這兩天怕是連食堂的糖醋排骨都沒吃上。"
    沈傑抬頭，窗外的梧桐葉篩下細碎光斑，落在教授斑白的鬢角上。
    他忽然想起上周在實驗室幫陳啟賢搬器材時，老人蹲下去撿扳手的動作慢了半拍。"教授，"他把手機倒扣在桌上，"等和白氏的合同簽了，我請您吃南門那家紅燒肉。"
    陳啟賢笑出了聲，眼角的皺紋堆成小溝："我可等著。"
    兩天後的晨光裏，沈傑推開"老地方"的玻璃門時，風卷著桂花香撲進來。
    白雅鴿已經坐在靠窗的位置，紅繩在腕間晃成一道細紅。
    她麵前攤著份新的報表，鋼筆帽咬在齒間，見他過來，"啪"地把筆拍在紙上："沈傑，你要在國內搞分公司，還要我拉海外發行商——當我白氏是你家開的？"
    "白總。"沈傑拉椅子坐下，動作輕得像怕驚飛什麽，"國內分公司能把設計周期縮短20，海外發行商能讓白氏的作品出現在米蘭家具展。"他抽出張打印紙推過去，"這是去年歐洲市場對東方元素家具的需求報告，您父親住院前，是不是總說"要讓老手藝走出去"？"
    白雅鴿的手指在報表邊緣摳出一道折痕。
    她想起父親躺在icu時，監測儀的滴答聲裏，老人突然抓住她的手，喉管裏擠出半句話："雅鴿...老榆木的榫卯..."
    "千分之一的分紅，加上5的留存獎勵。"沈傑的聲音放輕了些，"我再加一條：分公司的首席設計師位置，留給白氏派來的人。"
    玻璃窗外有送花的三輪車經過，鈴鈴聲脆得像碎玉。
    白雅鴿望著報表上"白氏傳統工藝研究所"的字樣，突然覺得眼眶發熱。
    她抓起鋼筆在合同末尾簽了字，墨水在"白雅鴿"三個字上暈開個小團："沈傑，你比我想象中更會算賬。"
    "是您父親教我的。"沈傑把合同收進公文包，"上次去醫院看他，他說"小沈這孩子，眼裏有火"。"
    白雅鴿的手頓在茶杯上。
    她想起父親渾濁的眼睛突然亮起來的模樣，想起自己求紅繩時許的願——那時隻想著公司平安，現在才明白，有些火種，本就該被小心護著。
    下午三點的陽光曬得辦公樓走廊發燙。
    沈傑推開101辦公室的門，卻見許澤愷的椅子歪在桌角，蘇曉晴的馬克杯還剩半杯冷掉的茉莉花茶。
    他摸出手機，許澤愷的消息剛跳出來："傑哥，材料整理完了，我和曉晴先回去了，明早八點到。"
    他扯鬆領帶，後頸的汗把襯衫粘在皮膚上。
    102休息室的沙發套是薑雅琴上周換的，淺灰色磨毛布料，摸起來像她的發尾。
    他倒在沙發上，閉眼前瞥見茶幾上的《企業法》——是薑雅琴放的，扉頁用藍筆寫著："沈傑要當學霸！"
    迷迷糊糊間，手機鬧鍾炸響。
    沈傑猛地坐起來，西裝褲上壓出幾道褶皺。
    下午第四節是劉啟智的《工業設計史》，他已經翹了三次。
    推開教室後門時，粉筆灰的味道裹著夏日的悶熱潮他撲來。
    劉啟智的老花鏡反著光，點名冊"啪"地拍在講台上："沈傑！"
    幾十道目光刷地掃過來。
    薑雅琴坐在第三排，發梢被風扇吹得亂翹，正攥著筆在課本上畫叉。
    她回頭看他，眼睛瞪得圓圓的，手指拚命戳自己課本——那裏用紅筆寫著"掛科=退學"。
    "到。"沈傑扯了扯皺巴巴的西裝，走到最後一排坐下。
    劉啟智的粉筆頭精準砸在他課桌角："三次缺勤，平時分扣光。
    期末考不過70，直接重修！"
    "知道了老師。"沈傑彎腰撿起粉筆頭，指腹蹭到薑雅琴從後桌遞來的紙條。
    展開是她的小字，墨跡還沒幹："下了課去圖書館！
    我給你劃重點！"
    他抬頭看她，她正咬著筆帽瞪他，耳尖紅得像要滴血。
    窗外的蟬鳴突然響成一片，他突然想起上周她蹲在宿舍樓下幫他改創業計劃書的模樣——那時她也是這樣皺著眉，說："沈傑，你不能連畢業證都沒有。"
    放學鈴響時，薑雅琴的手機在課桌裏震動。
    她摸出來看，屏幕亮起的瞬間，沈傑瞥見"闞玉瑤"三個字在通知欄跳了跳。
    她迅速按滅手機，轉身拽他袖子："走啊，圖書館占座要來不及了！"
    沈傑任她拽著往外走，路過走廊時，瞥見班主任辦公室的門虛掩著，闞玉瑤的茶杯擱在窗台上，水蒸氣正緩緩爬上玻璃。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薑雅琴的腳步剛跨過班主任辦公室的門檻，闞玉瑤的聲音就像根細針，精準紮進她後頸："薑雅琴，進來。"
    沈傑下意識停住，轉身時看見薑雅琴攥著課本的指節發白。
    她回頭衝他比了個"等我"的口型，發梢掃過泛紅的耳尖，這才低頭邁進辦公室。
    門"吱呀"合上的瞬間，沈傑聽見闞玉瑤的聲音從門縫裏漏出來："上學期掛了兩門選修課，這學期《工業設計史》又翹三次——他當大學是自家公司？"
    走廊盡頭的電扇"嗡嗡"轉著，沈傑靠在牆上，指甲無意識摳著牆皮。
    牆皮簌簌掉在皮鞋尖，像極了上周薑雅琴幫他改商業計劃書時，揉成團扔在垃圾桶裏的草稿紙。
    他正想著要不要進去解釋，辦公室門突然開了條縫，林慧語從裏麵探出頭："沈傑，你也進來吧。"
    闞玉瑤的茶杯在桌上騰著熱氣，杯壁凝著水珠，順著杯底洇濕了半張學生守則。
    薑雅琴坐在她對麵，膝蓋上的課本被壓出褶皺；林慧語挨著窗站著，手指絞著校服拉鏈，鏈頭在陽光裏晃出銀白的光——這是她高中養成的習慣，每次替人打圓場前都要拽拉鏈。
    "沈同學。"闞玉瑤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像把尺，從他皺巴巴的西裝掃到沾著牆灰的皮鞋，"我知道你在創業，可學校不是你談合作的咖啡廳。
    上周五馬育德老師的《材料學》，你讓許澤愷替你答到？"
    沈傑喉結動了動。
    上周三他在工廠盯新樣品，周四飛上海見投資人，周五淩晨才趕回學校——這些話堵在喉嚨裏，卻在看見薑雅琴攥著自己衣角的手時，突然軟了下去。"老師，是我不對。"他彎腰把西裝前襟撫平，"期末考我保證過70，重修費我..."
    "誰要你的重修費？"闞玉瑤拍了下桌子，震得茶杯裏的水濺出來，"你母親上周來學校送資料，我看她手背上都是針孔——她是不是又在醫院陪床？
    你父親的病剛穩定，你就想讓她再為你操心？"
    薑雅琴的肩膀猛地抖了下。
    沈傑這才想起，上周母親確實來送過他落在家裏的合同，當時他在會議室開會，是薑雅琴替他接的人。
    此刻她的睫毛沾著水光，卻咬著唇不肯哭出聲，隻把課本往他懷裏塞："沈傑，我昨晚把劉老師的重點都標好了，今天...今天我陪你通宵複習。"
    林慧語突然開口："老師，沈傑的公司在幫咱們學院做教具模型。
    上周陳啟賢教授還說，他設計的3d打印榫卯結構，比實驗室做的更精準。"她指節抵著窗玻璃，映出外麵搖晃的梧桐葉，"他不是貪玩逃課，是真的在做事。"
    闞玉瑤的手指在學生守則上敲了兩下，最後重重歎了口氣："下不為例。"她抽出張紙條推過來，"這是劉老師劃的補充重點，讓薑雅琴盯著你背。"
    薑雅琴立刻撲過去把紙條塞進課本，像護著什麽寶貝。
    沈傑彎腰撿她掉在地上的鋼筆，瞥見筆帽上整整齊齊咬著兩排齒痕——是她背單詞時慣常的小動作。
    出辦公室時，夕陽把走廊染成蜜色。
    林慧語拍了拍薑雅琴的肩："我去食堂占座，你們慢慢來。"她轉身跑遠，馬尾辮在風裏晃成小刷子。
    "雅琴。"身後突然傳來清甜的女聲。
    沈傑回頭，看見林佳悅抱著一摞《法律案例匯編》站在樓梯口。
    她穿月白色連衣裙，發間別著枚珍珠發卡，在暮色裏像朵剛開的梔子。
    薑雅琴的手在他臂彎裏緊了緊。
    林佳悅走過來，目光在兩人交握的手上頓了頓，才揚起笑："沈傑，我下午在創業園看見你公司的新產品展示了。"她從書包裏掏出個印著"工業大學"ogo的餐券袋，"食堂新推了椰子雞煲，我...我想請你嚐嚐。"
    沈傑剛要開口，薑雅琴已經替他接話："他今晚要複習。"她的語氣軟軟的，卻像塊浸了水的棉花，堵得人發悶。
    林佳悅的指尖在餐券袋上摩挲，珍珠發卡閃了閃："我知道你有女朋友。"她突然抬頭，眼睛亮得反常，"可我還是想告訴你——從你在新生演講上說"要讓傳統工藝活在年輕人的家裏"時，我就...就覺得你眼睛裏有團火。"
    風掀起她的裙角，露出半截細白的小腿。
    薑雅琴悄悄往沈傑身後縮了縮，卻被他拉著往懷裏帶了帶。"謝謝。"沈傑接過餐券袋，指尖觸到她冰涼的手背，"這餐券...轉給林慧語吧，她最近總說食堂的湯太淡。"
    林佳悅的喉結動了動，像是要笑，卻又很快垂下眼："好。"她轉身時，珍珠發卡滑進發間，在夕陽裏失了光。
    圖書館的自習室飄著墨香。
    薑雅琴把《工業設計史》攤在兩人中間，用熒光筆把重點劃成明黃的波浪線："這裏考古希臘柱式的演變，劉老師上周說要結合現代建築案例；這裏是明代家具的榫卯類型，你記不記得上次在白氏看到的老榆木圈椅？"
    沈傑的手機在桌下震動，是陳景明發來的消息："陳虎躍說王春澤主任和李茂德主任五點到校門口，要你親自接。"他摸出手機看時間，四點四十，額角立刻沁出薄汗。
    "雅琴。"他握住她正在劃重點的手，"我得去接幾位主任，晚上可能不能陪你複習了。"
    薑雅琴的筆尖在紙上洇開個墨點。
    她抬頭看他，眼睛裏有團小火苗忽明忽暗，最後卻抿著嘴把課本塞進他懷裏："把筆記帶著，路上看。"她從書包裏摸出個塑料盒，"我中午給你帶的紅豆糕，涼了的話讓許澤愷幫你熱。"
    沈傑接過盒子，紅豆香混著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鑽進鼻腔。
    他低頭親了親她發頂："等忙完這陣，我天天陪你上早自習。"
    出圖書館時，晚風卷著桂花香撲來。
    沈傑小跑著往校門口去，西裝口袋裏的平安符被體溫焐得發燙。
    他摸出手機給許澤愷發消息："備車，五分鍾後到校門。"屏幕藍光映著他緊繃的下頜線，遠處傳來汽車鳴笛，他抬頭，看見兩輛黑色轎車正緩緩駛進校園——車燈在暮色裏切開兩道亮白的路，像要引他走向某個至關重要的節點。
    喜歡富婆別喂了，我真的不吃軟飯請大家收藏：()富婆別喂了，我真的不吃軟飯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