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雅琴的手機在枕頭下震動時，天剛蒙蒙亮。
    她迷迷糊糊摸過來，屏幕上是沈傑淩晨兩點發來的消息："昨晚視頻裏你耳尖紅的樣子，比我現場看還可愛。"
    晨光透過紗窗漏進來，在她睫毛上跳了跳。
    她把手機貼在胸口，聽見心跳聲像敲小鼓——這是他們確認關係後第三個月，可每次看到他的消息，心髒還是會不聽話地亂撞。
    "雅琴！"林慧語端著漱口杯撞開門，水汽順著杯沿往下淌，"你家沈老板今天是不是來學校？
    我要去圖書館占座，幫我帶杯楊枝甘露？"
    "知道了知道了。"薑雅琴手忙腳亂把手機塞進帆布包，鏡子裏映出她泛紅的耳尖，和視頻裏沈傑說"我女朋友"時一模一樣。
    上午十點，沈傑推開公司玻璃門時，前台李萌悅的尖嗓門正穿透隔板："上周三的客戶明明是我跟進了半個月！"
    他腳步微頓。
    透過隔斷能看見韓思瑤抱臂倚著工位，吳剛毅搓著後頸在兩人中間來回晃。
    這三個跟著他從校園創業走到現在的員工，最近總像被點燃的炮仗。
    "怎麽回事？"沈傑把西裝外套搭在椅背上，聲音裏帶著慣常的溫和。
    李萌悅眼眶先紅了："韓姐說我搶她客戶，可王總明明是看了我做的方案才簽的約！"她抽了抽鼻子，手指捏著文件夾邊角，"上個月她接教育機構的單子，我不也沒說什麽？"
    韓思瑤把工牌往桌上一摔："你那單子提成是我上個月的兩倍！
    咱們都是跟著傑哥打天下的，憑什麽好事總落你頭上？"她手腕上的紅繩晃了晃——那是去年公司資金鏈斷時，她把奶奶給的玉墜當了換錢，沈傑後來用第一筆盈利給她贖回來的。
    吳剛毅抓了抓板寸頭："我倒不是眼紅錢......就是覺得，傑哥是不是該給我們新機會？"他指節敲了敲桌上堆著的同城商圈地圖，"現在外賣平台都在搶本地市場，咱們光做校園配送，是不是窄了？"
    沈傑沒說話，低頭翻著桌上的財務報表。
    李萌悅的業績表上，"教育機構"、"婚慶公司"的客戶名確實占了半頁；韓思瑤的單子多是零散的學生社團，吳剛毅負責的社區團購還在虧錢。
    他指尖停在"同城日均訂單量"的柱狀圖上——藍色柱子從三月的200單竄到九月的1800單，頂端還標著"餓了麽"新入駐的紅色批注。
    "都坐。"他扯了扯領帶，從抽屜裏抽出份打印好的方案，"我本來打算下周例會說，既然今天撞到槍口上......"
    三張臉立刻湊過來。
    方案封皮上"同城極速達"五個字被紅筆圈著，下麵是"3公裏30分鍾達"的加粗說明。
    "李萌悅。"沈傑敲了敲她的工位牌，"你手裏的企業客戶是咱們的金字招牌，接下來重點維護，把"校園+企業"的配送鏈打通。"
    李萌悅咬著嘴唇點頭，手指悄悄把文件夾擺正。
    "韓思瑤，吳剛毅。"沈傑轉向兩人，"新開發的社區和商圈由你們負責分貨點。
    韓姐管貨流調度，老吳帶團隊跑地推——"他突然笑了，"提成按區域訂單量算，上不封頂。"
    韓思瑤的紅繩突然繃直，她盯著方案裏"分貨點補貼"的條目，喉結動了動："傑哥，這能行？"
    "上周我跑了五個社區，便利店老板都說缺即時配送。"沈傑抽出張手寫的調研表，上麵密密麻麻記著"晨光小區老人訂藥"、"福源商圈奶茶店"的需求，"咱們有校園團隊的配送經驗，正好補這個缺口。"
    吳剛毅猛地一拍桌子："我就說傑哥心裏有數！"他蹭地站起來，板寸頭差點撞到天花板，"我下午就去談晨光小區的物業！"
    韓思瑤捏著方案的手鬆了，抬頭時眼睛發亮："我今晚列分貨點選址表，明早給你看。"
    李萌悅突然拽了拽沈傑的袖子："那我......能不能也去跑兩個商圈？"她耳尖泛紅，"我之前跟進的婚慶公司，客戶說伴手禮急需同城配送......"
    "你啊。"沈傑屈指敲了下她額頭，"先把手裏的企業客戶服務好，等他們主動找咱們要同城服務時——"他拖長聲音笑，"獎金翻倍。"
    辦公室裏的火藥味散得幹幹淨淨。
    李萌悅哼著歌整理客戶資料，韓思瑤劈裏啪啦敲鍵盤，吳剛毅抱著地圖衝出門時差點撞翻綠植，隻留下一句"傑哥等我好消息"。
    沈傑靠在轉椅上，望著窗外飄著的雲朵。
    重生這兩年，他見過太多團隊因為利益散夥，可眼前這三個從學生時代跟來的人，連吵架都帶著股熱乎氣。
    他摸出手機，屏幕上是薑雅琴昨晚的未接來電，備注是"小甜餅"——這是他第一次覺得，事業和愛情真的能齊頭並進。
    傍晚的風卷著桂花香鑽進宿舍時，薑雅琴正踮腳夠衣櫃頂層的盒子。
    那是沈傑上周送來的，說是"重要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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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指尖碰到盒蓋的瞬間，一張紅色的租賃合同滑出來，甲方欄"沈傑"兩個字力透紙背，乙方是"薑雅琴"——原來他說的"一起看的店鋪"，早就悄悄簽好了。
    盒子最底下，疊著件鵝黃色針織衫。
    她展開時，一張便利貼飄下來，是沈傑的字跡："明天去市裏，穿這件，我買了新圍巾配。"
    窗外的晚霞漫進來，把便利貼染成橘紅色。
    薑雅琴把針織衫貼在臉上，能聞到淡淡的洗衣液味——是他常用的藍月亮，混著點薄荷香，像極了他說話時彎起的眼睛。
    桂花香裹著暮色漫進宿舍時，薑雅琴正對著鏡子把鵝黃色針織衫的袖口卷到手腕。
    那枚紅色租賃合同被她小心壓在枕頭底下，邊角翹起的弧度像隻欲飛的蝴蝶——這是沈傑藏在盒子裏的驚喜，比她想象中更滾燙。
    "哎呦喂！"林慧語端著麻辣燙推門進來，塑料勺"當啷"磕在碗沿，"我就說你翻衣櫃翻這麽久，合著是在挑情郎送的戰衣呢？"她湊到薑雅琴身後，盯著鏡中女孩耳尖的粉，故意把麻辣燙的熱氣往兩人中間吹，"這顏色襯得你皮膚白得像剛剝的荔枝，沈老板眼光夠毒啊。"
    薑雅琴手一抖，正係到一半的圍巾穗子纏成了死結。
    她抓起床上的帆布包作勢要打，卻在觸到包底那盒草莓味唇膏時頓住——今早塗的時候特意多抹了一層，現在被林慧語盯著，後頸的熱度直往耳朵尖躥："你別胡說......就是件普通外套。"
    "普通外套能讓你從下午笑到現在？"林慧語夾起塊魚丸晃了晃，"我上午去圖書館，看見沈氏配送的麵包車停在三教樓下，司機師傅搬箱子時我瞅了眼，最上麵那箱全是包裝好的桂花糕。"她突然壓低聲音，"你猜箱子上貼的便簽寫什麽？
    "給小甜餅的零嘴，熱乎的"。"
    薑雅琴的手指在圍巾結上絞出個褶子。
    她想起今早沈傑視頻時說"晚上來接你"，想起他熬夜做的同城配送方案裏，社區分貨點規劃圖邊角畫著小小的草莓——原來那些藏在細節裏的溫柔，早就在歲月裏織成了網，把她整個人都兜住了。
    手機在桌麵震動，是沈傑的消息："下樓，我在老地方。"
    "老地方"是宿舍樓下那棵二十年的老桂樹。
    薑雅琴挎上包往外走時，林慧語叼著魚丸跟到門口，突然拍她肩膀："等等！"她從抽屜裏摸出盒粉餅塞過去，"剛才照鏡子，你鼻尖有粒小油光——沈老板要是湊太近，該笑你像隻小花貓了。"
    晚風掀起針織衫的衣角時，薑雅琴遠遠就看見那抹身影。
    沈傑靠在桂樹上，淺灰色衛衣襯得肩線利落，手裏提著個印著"老字號"的紙袋子——不用猜也知道，是她上周提過嘴饞的糖炒栗子。
    "來了。"他直起身子，目光從她發頂滑到鞋尖，最後停在圍巾上，"這顏色......"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穗子，指腹擦過她耳垂時頓了頓，"比我在視頻裏想象的還好看。"
    薑雅琴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混著糖炒栗子的甜。
    她低頭去接紙袋子，發梢掃過他手背，聽見他喉結滾動的輕響："先不吃這個。"他突然抬手，拇指抹過她下嘴唇，"唇膏沾到杯子上了。"
    她猛地抬頭，撞進他帶著笑意的眼睛裏。
    暮色漫過他眉骨，在眼底漾起細碎的光："草莓味的？"
    "你......"薑雅琴的臉燒得能煮雞蛋，後退半步卻撞在桂樹上。
    沈傑跟著湊近，溫熱的呼吸拂過她額角："剛才在樓下等你的時候，我聞見風裏有甜味，還以為是桂花香。"他指尖輕輕點了點她唇，"原來是你。"
    樓上突然傳來"哐當"一聲，是林慧語的腦袋撞在窗框上。
    她扒著欄杆探出身，麻辣燙的香氣飄下來："喂——沈老板！
    我們雅琴可是要當學霸的人，你別帶她去吃宵夜吃太晚！"
    沈傑抬頭，笑著揮了揮手。
    薑雅琴恨不得鑽進地縫，拽著他往校外走，卻被他反握住手。
    指縫間的溫度透過針織衫袖口滲進來，像團燒得正旺的小火苗："林同學提醒得對。"他晃了晃手裏的栗子袋，"那我們先去市圖書館？
    我查了，古籍區有本宋代點茶的書，你上次說想看。"
    "你......"薑雅琴頓住腳步，"你怎麽知道我......"
    "上次視頻你說"要是能親眼看看古人怎麽煮茶就好了"。"他從口袋裏摸出張電影票，"看完書我們去看《赤壁》，我記得你說吳宇森的鏡頭有古意。"
    暮色漸濃，路燈次第亮起。
    薑雅琴望著他側臉上跳動的光，突然想起今早看到的租賃合同——乙方欄寫著她的名字，備注裏是"未來的茶空間"。
    原來他說的"一起看的店鋪"，從來不是隨便說說。
    樓上的林慧語還扒著窗戶，直到兩人的身影融進路燈的光暈裏。
    她摸著被撞疼的額頭嘟囔："這倆怎麽比電視劇還會演......"轉身時踢到腳邊的麻辣燙，湯底濺在地板上，她卻顧不上擦，掏出手機給室友群發消息："緊急通知！
    雅琴被沈老板拐跑了！
    明天早課誰幫她占座？"
    桂樹的影子在地上鋪成金網，沈傑的手悄悄覆上薑雅琴的手背。
    她能感覺到他掌心的薄繭，那是送了三年快遞磨出來的，此刻卻溫柔得像片雲。
    遠處傳來糖炒栗子的焦香，混著若有若無的茶盞輕響——那是屬於他們的，2009年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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