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傑的皮鞋跟在水泥地上敲出急促的響，薑雅琴小跑著跟上，紅色圍巾被風掀起一角，掃過他後頸。
    巷口轉角處，謝春婉縮成一團的身影撞進視線——那是個紮著馬尾的小姑娘，校服外套裹著外賣工服，膝蓋抵著外賣箱，肩頭抖得像被雨打濕的雀兒。
    "春婉。"沈傑蹲下身，指尖碰到她攥得發白的手背。
    那隻手突然鬆開，一張印著"天地銀行 億億圓"的紙錢飄落在地，金粉在風裏簌簌往下掉。
    謝春婉的抽噎聲突然拔高："我、我敲開門時他就笑，說"這錢夠你活三輩子"...我以為是開玩笑，可他把錢硬塞過來就關門..."她掀起外賣箱，裏麵的小籠包還冒著熱氣，一張便簽紙從縫隙裏滑出，"他還留了這個...說"願你長命百歲"..."
    薑雅琴蹲下來，撿起便簽紙。
    歪扭的字跡上沾著水痕，不知是淚水還是籠屜的熱氣。
    她伸手抹謝春婉臉上的淚："別怕，沈傑在呢。"
    沈傑捏起那張紙錢，觸感薄得近乎透明。
    他想起昨夜薑雅琴在夢裏攥著他手腕呢喃"白玫瑰"，想起母親煮長壽麵時說"這年頭什麽人都有"。
    喉結動了動，他把外套脫下來披在謝春婉肩上："先回公司。"
    外賣公司的玻璃門被風撞得哐當響。
    周文翰迎上來時，額角還掛著汗："沈總，我正跟春婉說...您向來護著底下人，肯定不會怪她。"他瞥了眼謝春婉發紅的眼尾，壓低聲音，"要不我幫著跟財務說，這單損失算我頭上？"
    "損失？"沈傑把外套遞給蘇曉晴，"誰告訴你要算損失了？"他轉向謝春婉，後者正揪著工服下擺，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裏，"春婉，你上個月送了137單，沒遲到過一次。"他聲音放輕，"今天這事兒，是客戶有問題。
    你記住，以後收錢必須當麵點清，尤其是大早上、穿得奇怪的——"他指節敲了敲桌麵，"但你沒做錯，不用賠一分錢。"
    謝春婉猛地抬頭，睫毛上的淚珠子顫了顫，"哇"地又哭出來。
    蘇曉晴趕緊抽紙巾，程逸宋搓著手在旁邊轉："我這就去查客戶信息！
    那單是102棟301，可係統顯示...顯示最近一周有八個賬號都點過同一地址的單。"
    "封禁。"沈傑脫口而出。
    周文翰愣住："沈總，這得有證據啊...萬一客戶是惡作劇？"
    "八個賬號，同一地址，連續一周點單。"沈傑抽出程逸宋手裏的電腦，屏幕上顯示著訂單時間：淩晨三點、淩晨五點、清晨六點半，"正常人會在這時候點小籠包？"他敲了敲"備注"欄，"每單都寫"給辛苦的外賣員"，今天突然塞假幣——"他抬眼，目光掃過眾人，"春婉要是想騙補償，會選天地銀行的假幣？
    會留著便簽紙？"
    辦公室靜了片刻。
    蘇曉晴先點頭："春婉上周還幫王奶奶送藥，自己貼了三塊錢車費。"程逸宋撓頭："我查過她的接單記錄，從來沒客訴。"周文翰摸了摸後頸："是我考慮不周。"
    沈傑把電腦推回去："現在封，立刻封。"他轉身時，瞥見薑雅琴倚在窗邊笑，晨光透過她發梢落在臉上，像撒了把碎金。
    "對了沈總！"蘇曉晴突然舉手，眼睛亮晶晶的，"上次李萌悅說你搶她包子——"
    "蘇曉晴！"沈傑耳尖發燙。
    薑雅琴轉頭，歪著腦袋看他："搶包子？"
    "那是...她買多了。"沈傑清了清嗓子，"再說那是三年前的事。"
    "三年前你也二十一了吧？"薑雅琴抱臂，嘴角卻往上翹，"沈老板還跟大學生搶早餐？"
    辦公室爆發出笑聲。
    謝春婉擦著淚笑，周文翰拍著程逸宋肩膀，蘇曉晴躲到鄭雅婷身後吐舌頭。
    沈傑揉了揉眉心："都下班，今天提前半小時。"
    眾人陸陸續續往外走，蘇曉晴經過薑雅琴身邊時擠眉弄眼："薑姐，電影院新上了《變形金剛2》，沈總說要請你看——"
    "蘇曉晴！"
    薑雅琴低頭整理圍巾，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
    等最後一個人關上門，她踮腳把圍巾結重新係緊："不是說去102看電影？"
    "嗯。"沈傑喉結動了動，伸手幫她把被風吹亂的頭發別到耳後。
    "叮——"
    敲門聲突然響起。
    沈傑皺起眉，辦公室的掛鍾顯示十點十七分。
    平時這個點員工都在外麵跑單，誰會來敲門？
    薑雅琴握住他手腕，指尖涼絲絲的："去看看？"
    門把轉動的瞬間，沈傑聽見外麵傳來粗重的喘息，和一句含混的"就是這兒"。
    他回頭看薑雅琴，後者正盯著他胸前的紅圍巾，眼尾微微上挑——像極了今早含住他勺子時的模樣。
    風從門縫鑽進來，掀起桌上的便簽紙。
    那張寫著"願你長命百歲"的紙打著旋兒，輕輕落在薑雅琴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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