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傑的手指剛觸到薑雅琴耳後的碎發，門把便被外麵的人大力擰動。
    穿堂風裹著青年粗重的喘息灌進來，為首的高個男生喉結滾動兩下，染黃的劉海被吹得翹起："沈、沈總是吧？
    我們是中午被封號的騎手。"他身後兩個男生縮著脖子，其中一個不斷搓著校服下擺，布料起了皺。
    薑雅琴後退半步，指尖輕輕勾住沈傑西裝袖口。
    沈傑掃過三人胸前沒來得及摘下的騎手工牌——趙蓬發，大三，經濟學院；白俊豪，大二，計算機係；還有個麵生的，工牌名字被衣領擋住了。
    "十點十七分堵到公司，夠能熬的。"沈傑往門框上一靠，目光在趙蓬發發紅的眼尾掃過，"上午十點接的單，十點半確認送達，十一點小謝去取餐箱時發現少了三盒紅燒肉飯。
    監控裏拍得清楚，你們三個在巷子裏分盒飯。"
    趙蓬發的喉結又動了動，黃劉海下的眼睛往左飄："那是...那是小謝自己記錯了。"
    "記錯了？"沈傑從口袋裏摸出手機，調出監控截圖推到對方麵前，"這張是你把餐盒塞給白俊豪，這張是你把飯倒進自己帶的保溫桶。"他點開另一段視頻，畫麵裏小謝蹲在地上抹眼淚，"小謝她奶奶住院，這單是她今天最後一趟，想趕去醫院送飯。"
    白俊豪突然扯了扯趙蓬發衣角："蓬哥，我們就是...就是想著反正餐損險能賠..."
    "閉嘴！"趙蓬發狠狠瞪了他一眼，轉而堆出笑，"沈總，我們就是貪小便宜，您大人有大量，把號解封就行，我們保證..."
    "已經報警了。"沈傑打斷他，看了眼腕表，"片警十分鍾後到。"
    三個男生同時僵住。
    白俊豪的臉瞬間煞白，另一個男生直接往後退了半步，撞在消防栓上發出悶響。
    趙蓬發的額頭沁出細汗，染黃的劉海黏在額角："報、報警？
    不至於吧沈總，我們就拿了三盒飯..."
    "三盒飯？"沈傑從辦公桌上抽出一疊收據拍在他們麵前，"小謝為了追你們跑錯三個巷子，打車費三十八；餐盒是定製的，三個賠了一百五；她奶奶沒吃上飯，家屬罵了半小時，精神損失費算五百；最關鍵的——"他指了指趙蓬發工牌，"你上個月用假幣騙老周的煎餅攤，三百塊假鈔，夠不夠治安拘留？"
    趙蓬發的後槽牙咬得咯咯響，黃劉海下的眼睛突然縮成針尖："你...你查我？"
    "做騎手要簽協議，協議裏寫了配合背景調查。"沈傑扯了扯領帶，"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麽跟警察去派出所，記檔案，影響畢業；要麽賠小謝兩千一百塊，我撤案，號...暫時不解封。"
    白俊豪立刻拽趙蓬發袖子："蓬哥，我爸說掛科都影響找工作，更別說案底了..."另一個男生也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趙蓬發盯著地麵咬了半天嘴唇，從褲袋裏摸出皺巴巴的錢包，數出二十一張紅票子拍在桌上："算我倒黴。"
    "等會兒。"薑雅琴突然出聲。
    她不知什麽時候去了茶水間，手裏端著兩杯熱可可，發梢還沾著點水蒸氣，"小謝昨天幫王奶奶送藥，自己貼了三塊錢公交費。"她把杯子放在沈傑手邊，指尖輕輕碰了碰他手背，"兩千一百零三，整數聽著吉利。"
    趙蓬發的太陽穴跳了跳，又摸出三張一塊的，硬幣砸在桌上叮當作響。
    "收據簽了。"沈傑推過去一份文件，"白俊豪，你名字怎麽寫？"
    白俊豪捏著筆的手直抖，寫完名字又按了紅手印，墨跡在"豪"字最後一筆洇開，像滴沒擦淨的血。
    "可以走了。"沈傑把錢收進信封，抬頭時瞥見薑雅琴捂著肚子往洗手間跑，發尾掃過他手背，"等等——"
    "沈總！"趙蓬發突然喊住他，黃劉海下的眼睛亮得反常，"你們公司還招人嗎？
    我加一千，一千五一個月，我肯定好好幹！"他瞥了眼洗手間方向，聲音突然放軟，"就...就圖個能常見著薑姐。"
    沈傑的瞳孔猛地縮緊。
    他兩步跨到趙蓬發麵前，掌心扣住對方後頸壓向門框："你剛說什麽？"
    "沒、沒說什麽！"趙蓬發疼得齜牙，"就、就覺得薑姐人好...我錯了我錯了！"
    洗手間傳來鎖扣彈開的輕響。
    沈傑鬆開手，轉身時正好看見薑雅琴整理著袖口走出來，發梢還沾著點水珠。
    她掃過地上臉色發白的趙蓬發，又看了眼沈傑攥得發白的拳頭，眼尾微微上挑："怎麽？
    電影不看了？"
    "看。"沈傑扯了扯她圍巾，把人往門外帶，經過趙蓬發身邊時頓了頓，"下不為例。"
    三個男生逃也似的衝下樓。
    沈傑低頭幫薑雅琴係圍巾，指尖碰到她冰涼的耳垂："剛才那小子..."
    "嗯？"薑雅琴歪頭看他，睫毛上還沾著洗手間的霧氣。
    "沒什麽。"沈傑喉結動了動，把到嘴邊的話咽回去，"102的投影儀我調好了，《變形金剛2》的開頭..."
    他的聲音突然卡住。
    轉角處的公告欄上，白俊豪剛才按的紅手印還沒幹，在"賠償人"那一欄暈開，像朵開得太豔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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